“第八条。”姜小娄把姿势调整得更舒服些,眼睛望着强奸,有些阴森森地说得慢条斯理。
强奸吸口气背道:“不准恃强凌弱、打骂、污辱、勒索其他在押人员。”然后长出一口气,我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望着墙上的《规范》,一字不差,心里居然替他松了一口气。
姜小娄骂道:“倒霉德行,谁教你的‘恃强凌弱’,那念啥?”强奸偏头看着《规范》,皱着眉头嘟囔:“是‘恃’呀?”
姜小娄突然揪住正想往回缩的强奸的耳朵:“那念‘持’,‘持强凌弱’!”强奸呲牙咧嘴地叫:“哎,哎,姜哥,持强凌弱’,‘持强凌弱’,我记住啦。”姜小娄总结性地又狠转了一下手指,伴随着一声惨叫,阿英顺脚把强奸又踹到地上。
肖遥说:“行啦,再背去!”
“强奸”获得大赦似的连连答应,然后屁颠屁颠跑厕所拿来抹布,认真地擦拭着地上的烟灰。完事后,自觉地盘回铺上,两眼死瞪着《监规》。
突然,屋角传来孔府家酒的广告播放声。
我早已看到但没多在意的电视机自动打开了,那是一台21英寸的彩电,用铁架子固定在靠门的墙角上方。下面有一个用铁篦子网住的黑匣子,阿英告诉我说那是个扩音器,姜小娄说是监控器。
“七点了。”缸子说。每天晚上七点到十点,是娱乐时间,就是集体收看C县有线台的节目。除了看守所的控制室,任何人不准私自开关电视或调换频道,对违反各项监规的号房,停看电视就是惩罚手段之一。
缸子说:“现在讲究多了,我头回进来时,狗屁都没有,整天就是干活,烟瘾大的都憋坏了,赶上有提讯的,就在鞋底子上抹鼻涕往回沾烟屁,送给老大就能得个笑脸儿啊。唉,现在还有厕所电视了,还让抽烟了,你们多幸福。”
“烟屁啊,可你们用什么点?”
缸子来了精神:“钻木取火,钻木取火知道吧?跟那个差不离,我们用棉花卷手纸,在洋灰地上蹭,蹭,蹭,直到冒出烟来,一吹,来火啦,嘿嘿!”
“牛逼!”姜小娄亮着眼珠子说。
我的初夜
电视节目超级没劲,在第N遍重播琼瑶阿姨的《还珠格格》,强奸等一小撮人看得还真投入,眼球都快飞屏幕上去,不时跟着一惊一乍的小燕子傻笑。自己的处境好像已经被忘到爪洼国南头儿去了。
这边的几个人开始打牌,pass,我不会,就在旁边看热闹。他们赌烟的,每个人脚底下放了一盒“恒大”。
到电视突然关掉时,肖遥输了两盒。
“就宰我一个人啦你们仨。”肖遥看着另三张笑脸儿说。
“不劫富济贫怎么共同富裕啊。”姜小娄看一眼肖遥,话题一转说:“麦哥睡前边来吧。”不等肖遥表态,姜小娄就指着我的被罗喊:“马甲!把那个被子挪阿英边上,你们顺着往外挤!”一个看上去挺干练的家伙跳起来照办了。
原来,睡在什么位置上,在这里是非常讲究的,它象征着一个人在监舍里的政治地位。有句俗语:睡觉靠边,大小是官。我当时自我庆幸的心理很重,其实是侥幸,如果没有施展,我不会第一天进来就享受这样的优待——当然,没有施展,我也不会进这种地方来。
“睡吧。”肖遥一吩咐,南边马上铺床,“强奸”第一个钻进被窝,脸朝厕所,刀似的立着身子。其他人陆续躺下,都扣肉般侧贴着,即使这样,还是显得拥挤。我们这边就宽松好多,估计一会儿躺下,可以摆“大”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