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能跟施展这事比么,麦麦你肯定捕不了。”阿英挥着半截残手说。
我一咧嘴:“说胡话哪?我这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姜小娄坐直身子,兴奋地炫耀:“这都不懂啊,现在是刑拘,还没批捕呢, 38天以内要是捕不了,就得放人。”阿英拿嘴唇撅他一下:“臭摆啥,你刚知道几天?刚进来那晚上还不是凝着眼珠儿跟白痴似的。”
“你好?刚进来见个秃子就喊大哥,吃饭时候托着窝头掉眼泪儿。”
阿英腼腆怪异地笑着,没有争辩。
我听出来缸子是二进宫的,不觉向前挪了下身子,用探讨的口气说:“这里的事儿以前还真没研究过。”缸子脸上马上多了一层“过来人”的沧桑感:“熬人啊,好人也熬神经喽,进来了先是刑拘,然后检察院批捕,不够捕的要不放了,要不撤捕劳教。劳教还不如判刑,劳教是最苦的,把人当牲口使,累出屎粑粑来都不饶你啊。宁捕不劳,进来过的都知道。咱说这边儿……逮捕证一签,还得等着起诉,开庭,一次不行两次,判完了,不服气还得上诉,终审判决接到手算一大关过了,下面就等着下劳改队。以前的劳改局现在听说叫监狱局了,都是一个操行,下队之前得先在监狱圈着,二十年往上的重刑犯就撂那了,其他人一般一个月左右分到各个劳改大队去,这就正式开始献身劳改事业了。折腾吧?”缸子笑着问我。
“听得我头都大了。”我是说真的。
“你上次为啥进来的?”我问。
“跟阿英一样。”阿英立刻受了刺激似地喊:“你小逼甭跟我一样啊,你上次6年哪!我可判不了那么多。”
“那时侯我刚19,闹着玩似的,就抢人家一包儿。”
“找旮旯偷着乐去吧,要赶上83年严打,你丫还有今儿?”姜小娄笑道。阿英抢白他:“改改你那京片子嘴,啥丫丫的,听着乱心。”缸子接过姜小娄的话茬说:“还真是,严打那会儿,抢俩个西瓜就给凿了,我一哥们儿,坐车不买票还啐人一脸大黏痰,判13年,发大西北去了,现在连拘留都不收。”我说那不叫法治,是胡来。
“胡来真管用啊,那阵儿治安多好,中国人就怕狠的,邓大爷就够狠!”缸子一脸崇拜。
肖遥被缸子的话调动了灵感,从铺上直起身子冲南边吆喝:“都你妈放倒啦?监规全背熟了吗?是不是等我来狠的!”
那边躺着倚着聊天休息的一下子起来大半,打坐似的盘腿坐好,眼睛一律望向墙上的《规范》,有的还一边看一边嘴里小声嘟囔着。
姜小娄也来了精神,一摆手:“强奸,过来。”“强奸”立刻紧喝了两口凉水,趿拉着鞋颠过来,训练有素地蹲在我们前面的地板上,脸色有些对前途感到迷惘似的苦恼。
“十不准第八条。”姜小娄说。
“第八条,第……不准,不准传播犯罪手段,怂恿他人犯……”
“去你妈的!那是第八条吗?”缸子把手边的纸烟缸狠狠拽到强奸脸上,强奸的脸立刻被飞腾的烟灰弥漫了,他一边不能控制地咳嗽,一边赶紧把烟灰缸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缸子身边,然后被姜小娄一脚踹回地板上,后脑勺“嘣”地在墙上敲了一声。
“哎呦~~”,强奸坐在地上,呻吟着。
“起来!”肖遥断喝一声。
阿英兴奋地蹦起来:“要不要我帮你起来?”强奸受了电击般赶紧蹲好,拿眼睛瞟着阿英,颤声连说:“不用了,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