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牧师都不想一成不变地上演查尔斯·狄更斯的《圣诞欢歌》。于是,他大笔一挥,构思了这个名叫《圣诞天使》的剧本。在他看来,吝啬鬼斯克鲁奇简直就是一个异教徒。他得到救赎,并非由于天使庇护,而是因为遭遇了鬼魂。可是,谁又能断定,鬼魂不是受到了上帝的指派?谁又敢断言,如果鬼魂不是上天所遣,斯克鲁奇是否会再次沉沦?狄更斯并没有告诉我们结局,大家也就只得依靠信仰去解读了。可是,假如鬼魂不是上帝派遣,海格伯特怎么能够信任它们?这种情形,三言两语又怎么能解释得了?如此一来,这个问题成了海格伯特的一个心病。于是,几年前他便修改了《圣诞欢歌》的结局,当然是秉承自己的风格。在故事的结尾,老斯克鲁奇成了一个纯粹的传教士。为了寻访当年耶稣传诵经文的圣地,他正直奔耶路撒冷而去。这样的结局并不讨巧:即便坐在观众席里的教堂会众,也都看得目瞪口呆;报纸上呢,则刊登了这样的评论:"结局相当有趣,不过,它已经失去了我们熟悉而喜爱的韵味……"
于是,海格伯特拿定主意,自己动手炮制了一个剧本。他一直都是自己创作布道词。不得不承认,他的一些布道词的确很有意思,比如他所说的"我主必将降罪于作奸犯科之人",诸如此类的。不瞒诸位,只要一提到作奸犯科之人,他就会热血沸腾。那才是他的敏感话题呢。小时候,我和小伙伴只要看见海格伯特走在街上,就会躲在树后,放声高喊:"海格伯特,作奸犯科!"接着,我们像傻瓜一样咯咯笑个不停,仿佛自己是地球上最最聪明的人一般。
这时,老海格伯特会猛然站住,竖起耳朵。我敢对天发誓,他的耳朵确实在动呢!他就像喝了汽油一般,刹那间变得面红耳赤;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像极了《国家地理》上的亚马逊河地图。只见他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东张西望地寻找我们。接着,就像变戏法一样,他的脸色陡然间变得煞白,像极了死鱼的肚皮。而这一切就发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好家伙,简直太有看头了。
就这样,我们躲在树后,海格伯特(谁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守在那儿,等我们现身。我们才不会这么傻呢。我们用手捂着嘴巴,以免笑出声来,可海格伯特总能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他摇头晃脑,左顾右盼,却又突然停住,圆溜溜的眼睛竟然穿过树干,盯死了我们。"兰登·卡特,我知道是你,"他会这样说,"主也知道。"话音落下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他才抬脚走人。到了周末布道时间,他会直盯盯地望着我们,说些什么"我主善待孩童,孩童亦应善行回报"之类的话。我们呢,就缩在座位里,不是出于难为情,而是为了掩饰笑声。海格伯特自己也有孩子,可奇怪的是,他就是搞不懂我们。不过,他的孩子是个妞儿,一个很不一般的妞儿--这又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