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五年初冬,大兴安岭北部迎来了本年的第一场雪。
这雪铺天盖地,下了足有一个星期,中间不见有半会儿停歇。整团整团的雪片不分昼夜地从灰沉沉的天空中掉落,洒向黑黢黢的深山老林。
茂密无际的大山深处,聚集着一个鄂伦春游猎村落。眼下虽已是民国年代,但古老神秘的鄂伦春人却依然沿袭着前朝的路旗佐社会编制。这个村落,还是被叫做库玛尔路正蓝旗二佐茂合乌力楞。但人们都嫌它拗口,索性简称自己是茂村人。
这几天,村里的长者们时常抽着烟袋,愣愣地望着漫天的大雪,暗暗有些失色。
东北的大雪屡见不鲜,但这种下法,有生以来却是头一次见着,整个透着一股邪门。
说起邪门二字,所有人马上就会面面相觑,神色一沉。
茂村一共有三十多家猎户,聚居在一片向阳背风的开阔地上。他们的仙人柱一字排开,左右呼应。为了防止野兽侵袭,孩童走散,大伙合力在村子外围堆砌了一道高高的石墙,把整个村子一股脑儿围了起来。石墙共开了四个出入口,各有一扇厚实的桦树木门终年把守。
自古以来,这一族鄂伦春人无论迁徙到什么地方,都始终沿袭着这样的居住格局。代代相传,平安无事。但从七天前的那个早晨开始,这个稳固安宁的传说就被打破了。
那天一大早,住在村子外围的几户人家忽然发现,圈养在围栏里的驯鹿一夜之间死了好几头。
这些驯鹿起先是打猎时活捉回来的幼鹿。经过饲养,至今已经繁衍了两代。按照鄂伦春人的传统,这些驯鹿或食用割茸,或用来驮运、拉雪橇,早已变成鄂伦春人生活的一部分了。
听到女人们大呼小叫后,男人们随后赶到。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极其血腥惨烈的景象。
围栏里面到处都是殷红的血迹。一头高大健硕的驯鹿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浑身血肉模糊。仔细观察后发现,它的颈项被咬断,肚皮被整个撕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极不规整,歪歪斜斜,从颈部一直延伸到后腿内侧。整个胸腹腔瘪塌着,就像是一只被掏空的袋子。
看到自家男人来了,女人又夸张地号叫几声,随后便退到一边,重重地拦腰拽起孩子,不让他们看那种血腥场面。小孩子极不情愿地在母亲手里蹬踏着。女人心情不好,见小孩淘气,挥手就朝他们的屁股上一通巴掌。小孩子假假地惨叫几声,不敢再倔,转眼就被丢进仙人柱里。
男人扯住鹿腿,用树枝拨开腹部豁口仔细打量。驯鹿的腹腔内暗红一片,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其他几头死去的驯鹿,浑身没有半点血迹。它们全都正对着围栏的石墙躺倒着,鹿角折断,脑门碎裂。男人们一估摸,这应该是它们在受到惊吓以后,撞墙而死的。
看到这里,大伙都开始惊诧起来。又有几个男人迅速聚拢过来,大家碰头合计了一番,便分头去检查村子
外围的石墙和桦树木门。一个圈子兜下来,他们看到出入口的桦树木门至今紧闭,且完好无损。而在石墙内外,他们还是找到了一些异常。从痕迹上看,应该是昨天夜里有什么东西踩着石墙,纵身跃入村子。这
或许就是杀死驯鹿的凶手了。还好,这几户人家的马圈都在仙人柱的另一侧,否则他们的马匹肯定也难逃一劫。
男人们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厚实高大的石墙,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堵石墙,高度在一丈以上。石墙外面的泥地上,还堆积着大量的竹签和树枝。外侧离地面两米左右的高度上,发现有几处明显的踹印。另外在围墙的内侧,发现了好几处深深的大足印。综合起来看,这东西是从外面纵上石墙,然后又从石墙上飞身跃入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