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二 数字中间片,卢德运动,以及其他一些灵感(1)

当我还是个电影学校的学生时,我以各种途径在所有的地方搜集、学习一切我可以得到的信息。其中《美国电影摄影师》(American Cinematographer)是一个很权威的信息源,它的信息多由美国电影摄影师协会会员提供,到今天亦然。

学习各种资料,聆听各家经验,我了解了一支镜头在T4-T5.6的光孔下可以发挥它的最佳性能。我得到了泛如主光、背光、辅助光、眼神光以及脚光的照明方法。我明白了负片需要精细曝光,正片的冲洗在25线下可算作最佳标准;一个真正的电影摄影师是用大功率弧光灯照明,用齿轮云台(由熟手操作),使镜头匀变速运动。 

同时,我也听说哈尔·古塔尔(Raoul Cout-ard)是自己掌机的,他经常手持Camiflex摄影机拍摄,而且有时场景照明全用民用灯泡,用锡纸反光。我也知道约翰·阿尔顿(John Alton),美国电影摄影师协会评论称他因他的操作观念而被他的时代抛弃——他过于极端地沉迷于现场照明,而不屑绿幕和特效。我了解到了——“遮光比加光更重要”。这是一切的关键。我看到康拉德·赫尔(Conrad Hall,ASC),在亚伯拉罕·鲍伦斯基(Abraham Polonsky)的《追凶三千里》(Tell Them Willie Boy Is Here,1969)中过曝负片21/2档,获得了令人称叹的特殊影像——他同样在《富城》(Fat City,约翰·休斯顿[John Houston] 1972年的宽银幕故事片)的外景戏中过曝1/2。

我看过彼得·沃金斯(Peter Watkins)的《克落登》(Culloden,1964,另译《克落登战役》)和后来因某些原因被BBC禁播20年的《战争游戏》(The War Game,1965)。这两部作品深深地影响着我。《克落登》一片,用记录当代事件的纪实风格对克落登战役进行还原(“他们创造一个沙漠并称之为和平”,一个记者对重大战役和战后影响的断言)。《战争游戏》则是在冷战高潮的1965年,描绘了一个日趋逼近,极有可能发生的未来。两部电影皆由BBC制作,黑白胶片拍摄,1.33?誜1画幅比。《克落登》的摄影师是时入晚年的,了不起的迪克·布什(Dick Bush,BSC),而《战争游戏》则是由彼得·巴特列(Peter Bartlett, ASC)和彼得·苏斯切斯基(Peter Suschitzky,ASC)摄影。这两部影片皆为手持拍摄并时有短暂的失焦,一点都看不到虚假感,它们是我至今看过的电影中最有力量的,也许到将来也亦然。

在1968年,我看到了《西部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1968)。1969年,我看到了《日落黄沙》(Wild Bunch,1969)。国立电影学院期间,我了解到后者的摄影指导是卢西恩·巴拉德(Lucien Ballard,ASC)。使用35毫米负片拍摄变形宽银幕画幅,在更大的影厅放映时则使用70毫米正片。而《西部往事》的摄影指导,是 托尼诺·德里·科里(Tonino Delli Colli,AIC)。他用特艺斯科普系统宽银幕电影(Techniscope)技术拍摄,使用一个二分之一系统和9.47毫米×22毫米尺寸的底片 (我猜想,那应该是个细长的超35毫米!) 。我爱这两部电影,到现在也经常观看。在1974年罗伯特·波西格(Robert Maynard Pirsig)有关“质感”的小说《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人类寻找自我的奇妙心灵之旅》(Zen and the Art of Motorcycle Maintenance: An Inquiry into Values,又译《万里任禅游》)里,他好像从未直接对“质感” (quality)一词作解释,但所谓“质感”,却在《西部往事》和《日落黄沙》这两部电影中表现出来,并且让我发现了对“质感”一词的精准释义。从风格上说,他们截然不同。不一样的创作者创作出的完全相反的两种影像系统,比如不同的景深设计,等等。但是,它们却是同等次的作品——我谨慎地将他们定义为——艺术。

当时的我,一个学习电影摄影的学生,心里有着长长的困惑和疑问:怎样走,才是日趋接近电影摄影的正途?什么,是构建一个画面的最佳方式?为什么在我干电影摄影之前,没有一个准备测试呢?

离开国立电影学校很多年后,我在塔西提岛外天堂般的地方——康拉德·赫尔先生的岛,遇到了康拉德·赫尔先生。之后的数个晚上,又在圣莫妮卡我的宅邸里与先生作饭后恳谈。我和妻子在1999年重修了我们的房子,所以我非常希望向康拉德展示我的新暗室。在撂下了那么几年之后,我又重新狂热于拍照片了。新暗室是我重修房子最首要的前提。但是,在康拉德·赫尔对我讲了药液显影的“陈旧”之后,把我的满心期望打碎了。我,为什么,不能用一支数码相机呢?这些脏兮兮又凌乱的化学药剂!你总是无法预期康拉德的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尤其无法预测他的摄影画面会变化成什么样式。拍摄《毁灭之路》时他经历了一次小小的技术操作,之后他就开始充满激情地谈论影像控制数字化的机遇。康拉德的口头禅总是“故事!故事!故事!”,我一直认为他不会拒绝数字中间片,他也不会拒绝其他任何能帮助他讲故事或有利于他创作的新技术。

我仍然是一个发烧的、业余时的黑白图片摄影爱好者,我还在拍胶片。有一天我去Samy’s Camera商店买显影药品,收银员竟然把我归为“疯子科学家”,还说我是一个“卢德分子”……“我有一个Leica M8啊”,我低声咕哝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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