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之于我,意义是非凡的。拍《上海滩》之前和拍之后的我,人生经历了一个很大的跨度。我从原来在无线毫不为人知的普通演员,到走在街上就会被人认出来的“阿力”。这种巨大的变化仿佛发生在眨眼之间。
有一次,我和朋友结伴去泰国拜四面佛,导致当时爱侣湾酒店(Erawan Hotel)四周的马路人流壅塞,人人要来看“顶你”,泰国人全部把丁力念成“顶你”。“顶你”一亮相有如泰王出巡,水泄不通。当时,“丁力”在东南亚一带相当有名气。
《上海滩》成就了我,一下子将我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而就我本人,拍摄《上海滩》的那段时间是我永远难以忘记的美好的回忆。让人时不时产生想要重温的想法。
香港,一个弹丸之地,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制作了无数经典剧集,例如黄日华版的《射雕英雄传》、米雪版的《霍元甲》、刘德华版的《神雕侠侣》……对于喜爱港剧的大部分人而言,那个年代令人难以忘怀,已经一去不复返。然而,在这些电视剧中,最为经典的莫过于《上海滩》:帅气的周润发、温柔美丽的赵雅芝、入骨三分的刘丹,都让大家难以忘记。
生活就是这样,落魄的你无人关注,成功的你被鲜花和掌声所包围。我的心里竟隐隐有些失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按理说,我应该很兴奋才是。不过,很庆幸的是,在成功的光环下,我并没有失去自我,依然是那个简单率直的我。
可是,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我的心境已经在不经意间起了变化。不过那时候的我,不过22岁,《上海滩》红了,有人找我签名我也非常高兴;但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奢望太多,我已经很知足了。那时家里的钱也够花了,当时也没有经纪人这个职业,演员怎么发展、怎么面对媒体都是演员自己把握的事。我于是就仍旧老老实实留在无线拍电视剧。
我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楚:在演艺圈里,我没有太多的经验,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青涩”。我只能拼命去学习,抓住每一次机会,尽全力把每一个角色演好。
而且,那时候的电视剧播放并不是等到所有戏集都拍完后才播出,而是边拍边播边看反应。这样一来,我忙得根本没工夫去思考成名与否的问题,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要考虑怎么演下一集,要考虑怎么弥补自己的不足,要吃饭、睡觉……唉,简直忙得像只陀螺一样,不停地飞旋。
就在他们拍最后几集的时候,《上海滩》的前几集已经在观众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香港,万人空巷。没有人想到,这部电视剧的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评论。每天晚上八点半到9点,摄制组的全部人员都停工:吃饭的不吃饭了,休息的不休息了。所有人挤在化妆间里,站着的,蹲着的,看到精彩的地方,经历过的和没经历过的一样兴奋,鼓掌。
我也紧张万分,甚至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推上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大舞台,等候宣判。他考虑过闭上眼睛。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紧张到极点了,还是太容易满足了。我的这种紧张和期待,在大家一句“演得不错”后才得以释然。当时我兴奋得想要跳起来,在剧组里打起了拳脚功夫。一句“不错”,让我快乐了很久。
然而,烦恼接踵而来。路人甲时期的我,时常坐着公交车往返于九龙的家和香港的电视台之间,总是很细微地观察着公交上的各色人等,那是芸芸众生相。我很少有过无事可做的时候,可能我的好奇心总是比寻常人来得多一些。我看着上班族们因为没睡醒,在车上打盹儿的样子:眼睛半眯,脖子的分量撑不住脑袋后,脑袋“砰”地碰到了车窗。我喜欢在双层巴士的上层打打拳,伸展一下身体。我还见到了窗外小贩推着小车四处叫卖,每当有顾客点名要烧卖、虾饺时,小贩会很利索地包上东西,接过钱。这些事情简直有意思极了。
可是,我再也没有办法享受到这样简单悠闲的日子了。随着《上海滩》一天一天热播,香港观众们都记住了那个热血、单纯,爱着冯程程的丁力。每次出门,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会说:“嘿,那不是丁力吗?”然后,听见的人一拥而上,围上来和我握手,打招呼。
“天啊,我握到丁力的手了,真令人开心。”
听到这些,我不禁感到有些骄傲,这是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心理。但是我很快发现自己再也不能乘坐公交车了,不然根本就没办法上班了。好在手头上有了些钱,一直都很节俭的我狠了狠心,买了一部车子,也过上了以车代步的生活。
如今,我也会偶尔感叹一下:究竟我是失去的多,还是得到的多?
《上海滩》持续的光芒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人找不到自己,这里并不是说巨大的成功会使人骄傲什么的;而是说《上海滩》横空出世带来的巨大影响力,可以在之后的几年里盖过任何其他的兴奋点。就好像一个人,平时吃着家常菜过得很幸福,偶尔一点小鱼小肉他就会觉得很快乐;但是有一天这个人突然意外地吃了一餐鲍鱼,并且这餐鲍鱼还是绝顶的鲜美,那么你就可以肯定,这个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再吃普通的鱼肉就很难感觉到原先的快乐了。《上海滩》之于我,刚好是那样。
《上海滩》红了之后,带动了不少类似题材的影视作品出现。这个时候无线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拍《上海滩》时设定的结局:许文强死了,这部剧就没法再拍了。所以之后无线拍摄的《上海滩续集》和《上海滩龙虎斗》,是以丁力为主角的,由我主演。但是想要重现《上海滩》的辉煌,显然是不大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