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个人生导师(1)

湄公河浊黄的水流在高远的苍穹下滚滚而去,河上是载着各色人等的各式渡船。河两岸则鳞次栉比着不高不低、不土不洋的越南式的特有楼房建筑。而在某一只普普通通的游船上,一个中国阔少和一个法国少女正在演绎着他们凄美而伤感的跨国之恋……

这是电影《情人》中多次出现的镜头,讲述的是发生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越南西贡市(1976年更名为胡志明市,是越南最大的港口和城市)的一段爱情故事。说实话,《情人》我只看过一遍,我总是刻意地避免和它遭遇。因为那一个个泛黄的旧照片似的镜头多少年来一直都深深地埋在我的心底,随时呼之欲出——我的童年就是在西贡度过的,那里无处不闪烁着我童年时期的记忆碎片,承载着我最单纯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河水、寺庙、幽长拥挤的街道、低矮狭窄的房屋,还有悠然自得的摆渡人、焦急等待的乘客,一点一滴,都已经深深印进我的脑海、融入我的心灵。

那么,就让我们的故事从这片土地上开始吧。

我家祖籍广西东兴,对面就是越南的芒街市,中间只隔一条数十米宽的北仑河。我父亲先是自己一个人在越南做生意,后来渐渐稳定下来,索性就把我们全家都带到了堤岸,所以,我生于堤岸,童年时期一直是在堤岸度过的,对堤岸的印象比起祖籍东兴反倒更加熟悉,更有感情。

堤岸在今天的胡志明市第十一郡,距真正意义上的西贡市只有短短的5公里路程,是世界上最大的华人社区之一,也是上世纪初西贡第一富庶之地,华人在其建设过程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情人》中梁家辉扮演的中国阔少就是住在西贡的堤岸区,那时候,能够住在堤岸区,绝对是身份和地位的一种象征。不过,繁华过眼,皆成云烟,如今的堤岸,也已是昨日黄花,不复有当年气象了。

我出生的那个时代,应该正是堤岸华人日正中天的时候,可是,我们家并不在那些风头正健的华人之列。父亲当时开着一个中等规模的百货店,有点像今天的超市。辛辛苦苦,日夜操劳,养活着我们一大家子人,日子倒还过得去,算是小康水平吧。因为记忆中我们家还有两部汽车代步,还雇有佣人。

我出生在1956年,那时上面已经有一个哥哥,长我八岁,一个姐姐,长我两岁。我之后又相继有了两个弟弟,一个小我两岁,一个小我五岁。数年之间多出来了几张吃饭的嘴,父亲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少,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所以,我常常这么想,父亲也许只给了我一个不算富足的童年,但我的童年生活绝对是多姿多彩的,当然也是幸福的。父亲那种豁达宽容的人生态度对我影响至深。而且,历事愈多,涉世愈深,我就愈能体会到这种人生态度的万般作用。

勤劳,善良,再加上百折不回的恒心、愈挫愈勇的决心和永不言败的信心,这是每一个漂泊异乡者赖以安身立命的必需素质,我父亲在这些方面表现得尤其突出。父亲教会过我很多技能,识字、游泳等等,但最要紧的还是涉足社会后如何应付各种始料未及的挫折和困境的能力,而所有这些能力的核心就是恒心、决心和信心。当然还有豁达宽容、乐天知命。

父亲有一句很厉害的话:“没事,天生天养。”每次听到这句话,我觉得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没来由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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