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没人会穿绿雨衣。”
“我说了,他穿反了。你要是问我为什么,我就拿脑袋撞墙再去睡一觉。”他希望自己真的能这么做,因为他没法笔直往前看,脑袋里也像一家全力开工的印刷厂那么吵,“我们应该能轻松找出那间屋子。我能说出它的样子来——”
大厅里的两扇门突然同时打开,于是他停下了。阿妮塔·布鲁斯与鲁弗斯·阿明代尔走了出来,对外面的噪声感到不同程度的恼火与好奇。
如果埃文斯懂点心理学,也许早就能预料到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他站在原地来回打量着两人,满脑子搜刮着想法,若是你好心给他出出主意,他准会照单全收。他是鲁弗斯爵士的下属,阿明代尔公寓在斯隆广场办事处的经理,出了什么麻烦他都担当不起。
阿妮塔似乎一眼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个子娇小,皮肤黝黑,身材丰满,头发蓬松。她穿着薄薄的晨衣,正在抽烟。看到其他三人的表情,她从嘴边拿开香烟朝他们微微一笑。鲁弗斯·阿明代尔爵士与其说看起来可怕,倒不如说是烦躁不快。他的脸看起来威严而有魄力,五官像斗牛犬一样挤在一起。但是,他好像怕冷似的,把旧晨衣紧紧裹到喉咙口的举动,消去了帝王的光环,现在他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住户。
他吸了吸鼻子,神色简直有些绝望,而当他看到有个下属在场时,便又重拾了自信。
“早安,埃文斯,”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埃文斯决定冒这个险:“恐怕有麻烦了,先生。德纳姆先生——他在一间屋子里发现了个死人。”
“罗恩!”阿妮塔喊道。
“死人?”阿明代尔全无惊讶之色地重复道,“哪儿?”
“某间屋子里。他不知道是哪间。”
“哦?为什么不知道?”
“他后脑勺上有个可怕的肿包。”阿妮塔伸手碰了碰。她转过头,语速很快,“没事的,汤姆。别紧张。他喝醉了。”
“我没醉,”德纳姆的语气里充满紧张感与不祥的冷静,“需要指出我能读能写,四岁之后就再也没有非要别人在我面前拼一遍才认识的词吗?上天赐予我力量吧!告诉你们,我能说出那地方长什么样。”
他说了,然后是一阵沉默。阿妮塔的眼睛闪闪发亮,眼神古怪,她把香烟丢到地上踩灭。君王心不在焉,甚至没注意到。
“罗恩,亲爱的老家伙,”阿妮塔靠过去坐到他身边,“如果你那么严肃,我相信你。但你得知道那不是我的房间。”
“我也敢说不是我的,”阿明代尔不满地咕哝道,“我屋里肯定没有什么死人。我刚从那里出来,我知道。”
如果他们不那么了解阿明代尔的名声,也许还会怀疑他是想开个玩笑。但他的表情也能让他们产生错觉。他脸色阴沉下来,更像斗牛犬了。
“你说你看到了画,”他开口道,“护墙板上面那幅画。你能说说它是怎样的吗?”
“我想可以。”德纳姆绝望地说,“是幅小肖像画,画着一个小姑娘偏过头看着玫瑰花,或者差不多的什么花。用的灰褐色颜料;我想应该叫斯比亚。”
阿明代尔瞪着他。
“我确定不是我的了,”他说,“我这辈子没拥有过一幅斯比亚颜料的画。如果这位年轻人说的是实话,那就只剩一间屋子了。我想我得负起责任来,去敲敲门,然后——”
他担忧的眼神落到了休伯特·科尼尔斯先生房间的门上。科尼尔斯先生在《每日邮报》供职。但现在不必去敲门了。门迅速开了,德纳姆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有人一直从信箱的开口槽里窥视着他们;休伯特·科尼尔斯精神饱满地走了出来。他是个低调的小个子青年,一头黄褐色头发,和德纳姆想象中的记者截然不同。他唯一招摇的就是着装上对混搭色的爱好,从西装、衬衫到领带;他一贯着力表现自己的不拘小节。他总是很热心,忙得像挂钟一样时刻不停。他的举止中带着种隐秘的说服力,因此他总能在你想都想不到的困局中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