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哈特利夫妇稍等一下。”马奇上校淡淡地说。
他站起来,走到壁炉边,背对着炉火。他也有军人的那种特征,站着的时候上半身仿佛略微前倾,手臂在身侧微微划出两道弧线;但身体的僵硬却与他布满雀斑的脸上愉快的表情截然相反。一双温和而淡漠的蓝眼睛打量着他们,他愉悦地嗅闻烟斗的时候,那短短的烟斗似乎都快要烫焦他的鼻子。
“我们得先谈谈这件事。”他解释道,“罗德曼先生,我很羡慕你。你的这次冒险在年轻人看来一定是刺激极了。”
“如果说,”罗德曼僵直着身子说,“你想拿我开涮——”
“并没有,”对方安慰他,“我对你所说的深信不疑。”
罗伯茨巡官比较年轻,但受过很好的训练。他并没有失手落下正拿在手里的拨火棍,虽然看上去差点儿脱手。
“你认为,”罗德曼喊道,“我看到了个——”
“幽灵?哦,不。”马奇上校略带安慰地补充道,“不管怎样,至少这次不是。”
“那就是真的刑事案了?真的有人在那个房间里被一颗真实的子弹击中了?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很确定。”
罗德曼看起来被吓住了,就好像他从来不曾相信过这件事一样:“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问你,怎么做到的?房间里没有人;没有尸体,就像你朋友说的那样;窗户上没有弹孔;也——”
“稍等。”马奇追问道,“罗伯茨,先别管你的笔记本。在我们考虑进一步动作之前,我先得从这位朋友动人的叙事风格中再挖几块宝石出来。罗德曼先生,哈特利夫妇在那栋公寓里住了多久?”
“截至上周一,整整两星期,我记得。”
“昨晚之前,你有没有进过那人被枪杀的那个房间?”
“没有。”
“现在我们来说说房间里那张桌子。你说那是张圆桌。是三条腿的吗?”
“我没告诉你是三条腿吗?请听我说,”罗德曼恳求道,好像他完全插不上嘴似的,“如果真有人在那里被杀了,他到底是谁?我拼命问了很多人,但没人见过他,也没人听说过。他的尸体呢?到底是怎么做的?是哈特利杀了他吗?我要求你,作为公务员回答这些问题,如果你能想出答案来的话。桌子是三条腿还是四条腿,有什么重要的?房间里有一扇门、两扇门还是六扇门,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恰恰相反,”马奇上校说,“门的数量很重要。如果只有一扇门,凶手就没法行动了。”
“但我说了没有人进出过任何一扇门!”
“哦,关于这一点,”马奇上校说,“我同意。”
“那——”
“不,你不明白。”马奇发话了,语气里带着近乎可怕的和蔼。他伸出手指说,“你非常享受。你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你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我弄糊涂,让这股愉快的恐惧之潮席卷艾奇逊太太之外的更多听众;现在你已经成功跳过了你想让我跳的那些该死的障碍……让哈特利夫妇进来。”
罗德曼先生描述的这对夫妇到底与现实有多少重合之处,也许值得思考。至少他对哈特利太太的描述,是用浪漫想象的色彩加工过的。贝蒂·哈特利并不超凡,也不空灵。她是个健康漂亮的姑娘,一本正经的红褐色眼睛因为嘴角的酒窝看起来显得柔和了些,一顶棕色的丝绒帽斜斜地戴在浓密的金发上。她丈夫,越过她的肩膀看来,刚强的脸上略带一丝嘲讽。他们看到罗德曼的瞬间,两人一齐在门口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哦,可恶!”那姑娘简直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