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月下旬,阿思本上校回国途中在上海作了短暂停留,父亲邀他共进晚餐。上校说,八艘火轮中的北京号、中国号和天津号,还有巴勒拉特号补给舰,连同还剩下的三百三十八名官兵(在拖沓的谈判过程中好些都跑了),全部储备军火,都将送回英国,并将这些舰船军火出售。其他几艘,准备卖给印度和埃及,已在洽谈中。他把失去这么一支精良舰队的指挥权视做一生最大的失败,好几次泪水都溢出了眼眶。他愤怒地指责谈判中李泰国的沉默,“是他的缄默把一切都毁了!”总理衙门在他临走时慷慨地赠银一万两,他又对赫德先生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表示感谢。他说了那么多感谢的话,舌头都大了还在翻来覆去地说。父亲看他醉成这副样子,让人搀扶了下去。
晚上还有一个会见等着他,李泰国的秘书金登干提出要见他。金登干带来的消息是,因李泰国需回英国处理船队解散事宜,总理衙门已正式宣布赫德先生接任总税务司。他的船走得快,可能正式文件要晚些才到。
对总理衙门的这一决定,父亲并不吃惊。这一天的到来是迟早的事。他关切地询问金登干,以后有何打算?金登干说,他已正式辞职,不日将乘中华号经好望角回国。
“不打算在海关做了吗?”
“他总在发号施令,我受够了。他已经厌烦我了,因为他做事的时候,我总要说三道四。”金登干发泄着对上司的不满。
“我还是希望你回到伦敦办事处去,先帮助李泰国先生处理好舰队的善后事宜,尔后听我指令。”父亲像对待一个老朋友一样拍着他的肩膀,“中国需要我们,我需要你。”
11 月底,一个星期日,父亲正在吃早餐,接到了道台投来的名刺。道台转来了总理衙门的公函,信封上写着“致总税务司大人”。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巨大的欣喜并没有让父亲惊惶失措,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餐。吃毕,又按常例念圣经做早祷。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打开这封像中国套盒一样的公函。
第一件是公使卜鲁斯先生的信,他劝赫德先生接受总税务司一职,并保证,他将得到各国公使的支持。公使先生还摘引了就有关此事他上报英国外交大臣的报告中的一段话:我认为,能提供这样的机会,使赫德先生作为一个中国雇佣的英国臣民,接近像恭亲王和文祥那样的居高位者,并给他们留下良好的印象,是一桩重要的事件,他所受到的待遇,几乎不可能不对外办的一般地位产生相当大的精神影响……
第二件是总税务司署一个朋友的长信,证明北京方面对他的深切信任。第三件是总理衙门的几个司官和章京写的祝贺信,那些四六骈句写得极端华丽。
最后一件是总署的任命文件。
这一晚,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终于登上了顶峰,非常高兴,但是前途艰险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