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三十岁的男人被这样一种设想、被自我献身的精神迷住了,他从来没有这般渴望过,渴望那种平庸如死水般的家庭生活。
此后不久,他收到了布雷迪姑妈从国内寄来的信。姑妈在信的开头用大段矫情的文字描述了波塔当乡村初秋时节的景色,又来了一番时间与生命的哲学家式的沉思,最后用一种好管闲事的长辈的语气责问侄儿为什么迟迟不考虑婚姻大事。在信的末尾,姑妈提到的一个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姑娘芳龄十八岁,刚从女王大学神学院毕业。不知是遗漏还是故意卖关子,姑妈在信中没有说那个姑娘的名字,只是提到了她的姓:布莱登。姑娘的父亲布莱登先生是小镇上一位人人敬重的医生。
这封信一下激活了他童年时代的记忆,他眼前浮现出一幢白色小门的两层建筑,那是布莱登大夫开在镇上的诊所。诊所门口一侧有一个小花坛,医生空下来时就拿着长柄浇水壶和小铁锹站在木篱笆内侍弄花草。他经过诊所门口,总闻到浓烈的消毒药水和植物开花的香气混合的气味。一到星期天,布莱登医生就会带着他的一家子,穿戴得非常正式地去镇上的天主教堂做弥撒。医生不苟言笑,穿的黑色西服领子浆洗得发硬,再热的天也打着领结。他的儿子不声不响地走在一边,简直是他年轻时的翻版。医生夫妇一人拉住女儿的一只手。他们对儿子很严厉,对女儿非常宠爱。女儿七八岁的样子,有着一头像她母亲一样的金色头发,用红绸带打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他想像不出那女孩十年后的模样。
在写给姑妈的回信中,他对那女孩已经长大成人表现了适度的惊奇,同时他也说出了忧虑,假设那女孩钟情于自己,她愿意远涉重洋来到万里之外的东方吗?要知道这里远离亲友语言不通,北京一到春天就是扑面的风沙,夏天又热得可怕,整个城市没有排水系统,下了雨满城都是坑坑洼洼的积水。她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姑娘能受得了吗?
日子在繁琐的公务和无休止的会面中过去了,两个月后,布雷迪姑妈的回信到了。这封信写得就像是一封对那姑娘的美德褒扬书。姑妈说,镇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赫特?简?布莱登小姐是一个正派的好姑娘。她很善良,比如还很小的时候她在路上看到乞丐和残疾人都会暗暗掉泪,把自己的零食送给小乞丐吃。她中学毕业后考进女王大学读神学,小小年纪就思考起了人的灵魂救赎问题。她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又是镇上教堂唱诗班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