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是这腾格里沙漠的牧驼人。三十多年了,两位老人相伴着,不离不弃,与世隔绝,在腾格里沙漠边缘放牧着骆驼。他们的七峰骆驼整天游荡在干涸了的海子上,啃食盐碱地、芨芨 草和枯萎的芦苇。
你在土炕上睡了一觉。午后的沙尘暴像狂野的盗马贼,在屋顶上踢踏而过,将你惊醒。你侧耳聆听,听见那仿若从古战场上传来的杀伐声,那飞沙走石声,那狂飙突进声。尽管屋外昏天黑 地,仿如地狱,但被一盏油灯照亮的屋内却无比宁静,像出埃及的摩西给以色列人的避难所。风暴终于停歇。老人打开木门,领你向西走去。向西十里,七峰骆驼在太阳下吃草。老人坐在 沙丘上,笑着说:
“娃,你该走了,再晚点,你今晚就走不出腾格里了。” 此后好几年,你没有再去西部走一走。你在南方一座临海的城市,坐下来,心怀乡愁,怅望西部。
秋雨迷蒙。楼房。天桥。公路。汽车。警察。士兵。公务员。艺术家。政客。妓女。囚徒。无个性的人。手铐。安全套。证券交易所。机械装置。一切均为腐殖质。一切为一。腐殖质丝状 的触须伸向天空,挡住了太阳。腐殖质丝状的根系穿透泥土和岩层在地下缠结。空间荫蔽,灵魂的生长何以可能?如果天空开裂,让培育腐殖质的工业废气排放到大气层以外,顺便把楼房 、天桥、公路、汽车、警察、士兵、公务员、艺术家、政客、妓女、囚徒、无个性的人、手铐、安全套、证券交易所、机械装置等一同排放出去,让灵魂和植物以及那些被混凝土做了绝育 手术的大地重获生机,情况也许就不会糟到这般地步,那留着鸡冠头的摇滚青年也就不会表情麻木地靠着墙壁抱着吉他唱着NIRVANA 乐队的一首歌,心不在焉地勾引青春少女让其未婚先孕 。Some Thing In The Way 。沿途的秘密。那留着鸡冠头的摇滚青年应该像个黑天使拍着洁白的翅膀飘上蓝天吟唱一首祈祷诗。那把眼影画成紫色的十六岁少女也就不会一手夹烟一手拎瓶 啤酒像只被射落在地的鸽子那样眼神迷茫地望着脏兮兮的雨丝无家可归。那无家可归的少女应该被一朵云托举着围绕黑天使跳一支撒玛利亚草裙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