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玛尼歌》(3)

没缠着个姑娘的炕上——月临牧野的大草原正在花儿里酣睡。你乘坐的长途班车,像一只大甲虫,悄悄爬进草原更深的梦境。你把双手伸出窗外,触到了草原,那黑色孤独的夜游女神,柔软的香肩。翌日清晨,朝 阳升起。晨牧的马蹄,抻开一地格桑梅朵①那被露水揉皱的裙裾。苍凉牧歌,撕碎了遥远的地平线。道路笔直,空旷无人。前往拉萨的朝圣者携了家眷在路边歇息。他们啃着糌粑,脸上洋 溢着纯净的喜乐。你对他们的生活羡慕不已。当夜,你停歇在县城德令哈,住在朝圣者扎西老爹的帐篷里。大而明亮的星子悬挂在马背上。你在梦中听见星星和星星的交谈,那么轻,那么 近,又那么远。醒来的时候,太阳还在地平线的那一边偷懒。你循着一股浓烈的硫黄味,来到了离公路不远的一眼温泉边。你看见一具雄性藏人健美的裸体在雾气蒸腾的温泉里忘情地沐浴 。那是朝圣者扎西老爹。沐毕,他披上黑色的藏袍远去,混入庞大的牦牛群之中。

一辆破旧的卡车像奔驰的骏马,从遥远天边的公路上疾驶而来。你双手叉腰,站在公路中间。咔嚓一声,卡车停在了你面前。跑运输的蒙古族司机,把你从长江源头载到了腾格里大沙漠。 闲谈中,他知道你是来看腾格里的,就揶揄似的说:“嗐,腾格里嘛,有啥好看的嘛!我看了一辈子也没看出个啥来。” 夜凉如水。躺在蒙古族司机家的土炕上,你却因激动而失眠了。 翌日晨曦,你独自走进腾格里。你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空荡荡的心事。

远离尘嚣,在大孤独的景况里,你以额头抚摸苍凉。不经意间,走过一个又一个干涸了的海子。你望见,远而又远的天边,一个游弋的黑点,于是便疾疾赶路,待至近前,才看见是个汉族 老汉。羊们在一根细瘦的鞭子下,扑向干涸了的海子上兀立着的几茎芦苇。

“阿爷,这沙海里走一天,苦啊?”“没啥苦,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了。命嘛!人活一辈子,只要不贪心,轻巧得很。” “阿爷,这么大的腾格里,你一个人闷啊?”“闷啥,水红的花儿嘛漫上,尕尕的心事嘛想上,晃晃的时间嘛就过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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