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迷失在这种选择中,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危机,于是,他们选择了停止和放弃;有些人身处恶境,却有着坚强的信念和目标,不屈不挠,闯出了别样的明天,让前方彩虹满天,绚烂夺目。于是有一首诗这样写道:“有的人死了,但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在井冈山的日子里,思索和震撼从来不曾停止。那些久已淡忘了的,曾给人感觉美好而又热血沸腾的东西从记忆深处浮出来,让心灵总是无法平静。
天空布满阴云,烽火、浴血、酷刑、屠戮,“石头过刀,人要过火”的白色恐怖,“小米加步枪”和飞机大炮的悬殊,一次次疯狂的围剿,两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熟悉的场景,鲜为人知的细节,心中总是波涛汹涌,感慨万千——是什么让他们毫不动摇地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直至付出年轻而宝贵的生命。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却站起来,没有畏惧,更没有退缩。
毫无疑问——红旗,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是勇往直前的动力,是前进的方向,更是血腥的黑暗中坚强的精神支柱。
小时候加入少先队,我作为代表站在主席台,曾经是那么热泪盈眶。“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革命的鲜血染成……”然而,只有此时,我才切肤地感受到什么是革命的鲜血,什么是先烈的遗迹,什么是坚定的信仰。
战争对女人尤其残酷。有多少母亲在前进的路上生下自己的孩子,又有多少母亲不得不与自己新生的婴儿分离,永没有再见。贺子珍,这位中国的第一夫人,也毫不例外,一次次送走,一次次失去。第一个孩子,生下15天,被迫送给老乡,两个月后回来,孩子已夭折;第二个孩子,两个月,夭折;第三个孩子……当她怀着第六个孩子的时候,她去了苏联,但是孩子还是没有活过一岁……后来,就传说贺子珍精神出现了问题。作为女人,她是一个伟大的革命者,同时又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六个孩子,一次一次的丧子巨痛,有几个人能承受呢!
在井冈山博物馆,看一个参军的幻灯片,粗布衣衫的男孩子,军帽一戴,红花一批,一阵锣声,一挂鞭炮,他们稚嫩的双肩已扛上中国革命的重担。反复看了很久,那简单甚至简陋却又不失热烈的仪式,那欢天喜地而义无反顾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想起小学二年级,得到一本小画书《草原英雄小姐妹》,跑去找老师在课外活动时间讲给同学们听,老师却把这个任务转交给了我。回家整整忙了一晚,查字典、问妈妈,不认识的字全标注了拼音——而不认识的字是那么多!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我捧着小画书走上讲台,清楚地记得寒风彻骨的冬天自己是怎样大汗淋漓,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因为故事。还有董存瑞、邱少云、黄继光……那些伴我们成长的英雄和他们的故事,让我们的每一天是那么美好而神圣。
还想起一个雪后的冬天,上学的路被碾压成冰。我们一路滑着冰去上学,认真地计算二○○年自己是多大年龄。那时候,二○○年,四个现代化,在我们的前方,比春日的阳光更明媚,比夜幕上的星星更璀璨。而今,二○○年已过去九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梦想,如同我们呼吸的空气一样平常;因特网铺天盖地,覆盖了世界的每个角落;克隆、纳米……那些过去我们连想也想不到的事情,变得如此伸手可及。只是,那些单纯而饱满的幸福哪里去了?
走出新四军第一医院旧址,我和同事有过这样的交谈:如果是现在,我们还会不会那么毫不迟疑地勇往直前?国民党的失败,是不是仅仅因为共产党顺民意、得人心?而其实,国民党的当时,多像我们的今天,物质丰腴,精神松散。优越舒适的条件,会让人更多地权衡失去和得到。
井冈山红色之旅,被世人称为“拉练”——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动辄几小时的徒步,直上直下,拾阶或逐级,让我们这些习惯享受的人从第二天开始,已是腿脚肿痛,举步维艰。而其实,我们这些因太久的和平安稳变得娇弱和麻木的人,这些常常为“人为什么活着”而惆怅的人,还有叫嚷“活着就是受罪”的我那同事的10岁女儿,只要用心地走过这样一遭,所有的一切都会止于宁静了。
敲下这些文字时,我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现场直播翟墨驾“日照号”胜利归航,这个单人驾驶无动力帆船环球归来的汉子,黝黑的脸上挂着微笑。节目并不精彩,打动我的,是翟墨自始至终的微笑。两年零七个月,所有的艰难困苦、生死考验,都化作了这个微笑。井冈山的所见所思重叠上来,我的眼前一片澄明。
眨眼,天就黑了
1
雪上飞狐:“接收啊,发张照片给你!”
“哗”地一下,一张照相馆拍摄的中规中矩的新春全家福就通过QQ出现在显示屏上——那个胖胖的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显然是他的女儿;另外一个比较年轻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了。可是,那对老丝瓜一样的老头老太又是谁?
“老张,老李。”雪上飞狐这样称呼他的父母。
那一瞬,我真想大哭一场。第一次,我切身的感受到了时光的冷酷无情,那转瞬而逝的青春美丽竟能如此让人心碎。我飞快地把照片关掉,装作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它。
这样,李姨——雪上飞狐的妈妈,就在我的心里依旧年轻美丽着,一如三十年前。她肌肤洁白细腻,一头直垂腰际的瀑布似的长发,缎子一样油黑闪亮。青涩少女的我,仰望着她的美丽高雅,感受着她的温柔亲切,最大的幸福就是能亲近到她……
可其实,我还是无法释怀:什么时候,年轻美丽的李姨就老了,平凡沧桑,如同大街上走过的每个老太太?
2
单位新来一个女大学生,顶着一头短短的碎发,举手投足如男孩子一样大刀阔斧,而她的装饰也颇男性化,这让我总是不知不觉注意她。经常看见她从单位家属楼上走出来,难道是租了谁家的房子住?有一天,我终于恍然对起号来,原来是老孟的女儿!在我的印象中,她还是幼儿园里文静清秀的小不点呢!
而老孟,和过去那拨称呼我“林妹妹”的同事都已经退休。他们很多人不再染发,就那么任凭头发触目的花白着,抱着孙子、孙女,无所事事的悠然地逛来逛去。每看见他们,我总有生命已到尽头的心酸。可是他们好像并不以为然。他们在另一个我未知的世界里怡然自得。想来,我的心酸更多的是对他们那种生活的恐惧使然。而细究我自己,仍然在赶往明天的路上,为了完成各种业务指标、为了自己有更好的收入、为了给家人更大的幸福……为了各种各样的目标,绞尽脑汁奋斗着。
看见报纸上说,五个原始部落的人到英国体验生活,最后他们否定了这样高度文明富裕的生活。他们认为,这样的生活缺少宁静、平和、简单和幸福。
是啊,宁静、平和、简单和幸福,这些很容易实现的东西,却在我们无穷无尽的欲望和所谓的责任中,悄悄丢失了。
夜深的时候,我憧憬着这样的生活,一遍遍想象着:在安静的小山坡上盖一间小房子,每日晒着太阳,看书写字,种大片大片的玫瑰……闹铃一响,一轮朝日冉冉升起,我穿上职业装,身不由己就放下了夜里的梦想。
又有多少人如我一样,在自己无法放弃的挣扎中明日复明日,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