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牛当官记:“官”为什么越来越多?

政府机构就好像是一个能够自己膨胀的怪物,如果不加控制,就会以一定的速率变得越来越庞大,直到让国家财政不堪重负。

如果你的父母在国有工厂里工作,你很可能曾经注意到,办公楼里看报、喝茶的领导比车间里挥汗如雨的工人数量少不到哪儿去。也许你还曾经听到长辈们抱怨政府机关里吃饭的人多,办事的人少。人们常常把这种机构膨胀、人浮于事的现象归咎于社会风气。但是对社会学家来讲,仅仅用“社会风气”来解释一种现象,未免太肤浅了。也许内中还有更深层次的规律值得我们去探寻。

建不起来的大坝在谈论社会规律之前,我们还是先来看一个故事。

动物共和国为了使公民们免受山洪的威胁,决定在山谷里修建一座大坝。总统大象觉得瘸腿牛比较忠厚老实,就委派它负责这座大坝的修建工作,任命它为大坝委员会的委员长,给了它一大笔钱,命令它在雨季到来之前,一定要完成任务,否则就把钱还回来,换别人来干。

瘸腿牛感到受到了重用,非常受宠若惊,信誓旦旦地向大象保证,一定会把大坝建得固若金汤,100年都不倒。大象放心地看着瘸腿牛一拐一拐地走进了山谷。

瘸腿牛来到了河边,心中开始犯嘀咕,自己种地很拿手,可说到搞水利工程却根本不在行,怎么办呢?它于是决定在山谷里找个帮手。这时一只水獭跑出来毛遂自荐,说:“我家世代都是筑坝高手,让我做你的副委员长吧。”瘸腿牛乍一听有人愿意来帮忙,很高兴,可是一听说水獭是筑坝高手,就犹豫起来。把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召进来,以后干出了成绩,一定会被大象重用,搞不好还会爬到我头上来。不行,这种傻事坚决不能做。于是瘸腿牛找了个借口,把水獭拒之门外。

水獭走后,瘸腿牛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找帮手这件事还得谨慎考虑。像水獭这样有才能的肯定不能要,要就得要比自己水平低的,而且还得要两个。两个副手钩心斗角,就顾不上威胁委员长的位置了。想好了以后,瘸腿牛把树林里闲逛着吃草的梅花鹿和卧槽马请来,给它们一点钱,让它们俩做副委员长,具体负责大坝的工程建设,自己则躲到山坳里看《三国演义》去了。

梅花鹿和卧槽马对筑坝也同样是一窍不通,便学着瘸腿牛的样子也开始找帮手。水獭再次来应聘,又一次被拒绝了。经过一番招聘,两个副委员长各自拥有了两个秘书长:猪、狗、羊、驴。给了一点钱之后,副委员长便继续在树林里闲逛,让秘书长们去修大坝。

秘书长们很快照葫芦画瓢,任命了一批副秘书长,副秘书长又任命了一批主任,主任再任命副主任。大坝委员会的成员越来越多。很快,山谷里所有的居民都成了大坝委员会的成员,个个都有官衔,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水獭。

雨季快要来了,总统大象决定到大坝工地上视察一下。到了山谷里,它惊讶地发现,想象中的宏伟大坝根本不见踪影,工地上只有一群小耗子小口小口地嗑木头。大象急忙召集大坝委员会开会,没想到来开会的人从树林一直排到河边。把瘸腿牛叫过来一问,才知道不但大坝拖拖拉拉没能按期完工,连大象给的那笔钱也都一层一层当做工资给发完了。大象长叹一声,只得宣布大坝委员会解散,让全体公民提前上山躲洪水。

官场病:帕金森定律动物共和国修水坝的事情,在我们人类社会屡见不鲜。人们常常发现,政府机构就好像是一个能够自己膨胀的怪物,如果不加控制,就会以一定的速率变得越来越庞大,直到让国家财政不堪重负。我们国家曾经先后几次精简机构,试图给政府机关“减肥”,可是每次减肥之后总是会迅速反弹。究竟是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让“减肥”的愿望落空呢?

1958年,英国有一位名叫帕金森的历史学家兼政治学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原理:

对于一个不称职的官员,他可能有三条出路,一是辞职,将位子让给能干的人;二是让一位能干的人来协助自己工作;三是任用两名水平低的助手。对于这位不称职的官员来说,第一条出路是走不得的,那样他会失去许多利益;第二条路同样也不能走,因为那样会使自己多出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看来只有选择第三条路最为适宜。于是,两个平庸的助手分担了他的工作,而自己则能高高在上发号施令,同时也没有人成为自己升迁的障碍,而下级既然能力不济,他们又会上行下效,为自己找两个更加无能的助手。如此恶性循环,就会形成机构重叠,人浮于事,扯皮推诿,效率低下的行政管理体系。

从我们的故事中看,瘸腿牛不懂得怎么筑坝,所以是一个不称职的官员。可是它不愿意辞职,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它就得把钱退还给大象总统。它又不愿意让水獭帮忙,因为水獭有可能因为立功而获得大象的赏识。所以,瘸腿牛就只能找来水平不如自己的梅花鹿和卧槽马当副委员长。大坝委员会就这样膨胀起来了。

大坝委员会聘用了这么多人,并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都没事干,他们会给彼此制造许多工作:

一份文件需要大家共同起草圈阅,每个人的意见都要考虑、平衡;下属们产生了矛盾,上级要想方设法解决;升级调任、会议出差、恋爱插足、工资住房、培养接班人……哪一项不需要认真研究,工作愈来愈忙,甚至这几个人也不够了,还得继续增加人手。

如果这样还是有人闲着,没关系,一个人的工作量两个人干,花的时间一样长。一个忙人20分钟可以寄出一叠明信片,但一个无所事事的老太太为了给远方的外甥女寄张明信片,可以足足花一整天:找明信片一个钟头,寻眼镜一个钟头,查地址半个钟头,写问候的话一个钟头零一刻钟……工作会自动地膨胀,占满一个人所有可用的时间,如果时间充裕,他就会放慢工作节奏或是增添其他项目以便用掉所有的时间。于是,大坝委员会像金字塔一样不断上升,行政人员不断膨胀,每个人都很忙,但工作效率越来越低下。

走出“膨胀”的怪圈帕金森认为对于一个组织而言,管理人员或多或少是注定要增长的。所以帕金森定律注定要起作用。他提出了这样一个公式来计算一个行政机关需要补充的新职工人数:

X=[100(2KM+L)/YN]×100%K表示一个可以发号施令的官员。L表示这个人从上任到退休的年数。M是部门内部传达命令耗费的时间。N是被管理的单位。Y是去年在职职工的总数。X就是一个机关新的一年里可能增加的人数比例。不论工作量有无变化,用这个公式求出来的得数总是处在517%—656%之间。这就说明,只要帕金森定律发生作用,这机构就会以稳定的速度膨胀下去。

帕金森定律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不称职的行政首长一旦占据领导岗位,庞杂的机构和过多的冗员便不可避免,庸人占据着高位的现象也不可避免,整个行政管理系统就会形成恶性膨胀,陷入难以自拔的泥潭。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社会学家认为,关键问题在于“权力的危机感”。就像瘸腿牛,它拥有了一定权力,可是这种权力是大象授予它的,随时可以再收回去。所以瘸腿牛决不会轻易辞职放弃这个权力,也不会轻易给自己树立一个像水獭那样的对手。良心又不允许他害人,所以才会选择两个不如自己的人作为助手,这种行为是自然而然的,无可谴责。

我们社会中绝大多数的行政官员都面临着这种局面。那么有没有办法走出这个膨胀的怪圈呢?

社会学家提出了一个似乎很简单的办法,只要不把用人权放在被招聘者的直接上司手中就可以了。如果大象总统直接将水獭任命为瘸腿牛的副委员长,显然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如果瘸腿牛直接把水獭任命为梅花鹿和卧槽马的秘书长,大坝委员会的膨胀恐怕也会就此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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