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12岁那一年,他再次回来。这次交与母亲一摞银票,然后是一叠有着油墨纸香的白纸,然后听母亲唱戏,那一日,母亲于12年后再次披上她的戏袍,于烛光之下,眉眼清晰地唱《白蛇传》:
红楼交颈春无限,怎知道良缘是孽缘……纵然是异类,我待你的恩情匪浅……妻盼你回家你不转,哪一夜不等你到五更天,可怜我枕上泪珠都湿遍,可怜我鸳鸯梦醒只把愁添……
终于唱罢,他轻吻母亲,又轻吻我,然后便头也不转地走了。
那一晚,母亲在房间将诗集悉数拿出,还有她那绣着牡丹的戏袍,轻轻一掷,在火苗中如青烟一缕,瞬间化为乌有。母亲揽了我头道:"他再是不回来了。筠碧,听话,明日你到住持那去,他自会安排你的去处。"我于似懂非懂中点了头。
翌日,那盛装女子来到家中时,我已由住持一路护送,前往了江南南山门。
我问英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大惊之下,命他身边的哈铭、袁斌等人退了下去,终于不禁老泪纵横,他说:"你是筠碧吧?都长这么大了。"
我忍了忍,终还是没有把母亲已变哑之事讲于他听,他们缘分的结识便来自于母亲那副天生的好嗓,失了它,母亲已成空壳之人,悲苦之中泪已是穿肠毒药。
时间并没有给与我们太多诉衷情的机会,门外已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心急之下,他将三张信纸置于我的手中便示意了我走。我一咬牙,上前轻轻拥抱了瘦弱的英宗,然后从侧边的一个窗户跳了出去。
离开那一日,并没有任何人相送。我轻装来,轻装离去。那个叫做伯颜帖木儿的翩翩男子,也终于成为我记忆中的一隅,除却感谢二字,我竟无言担当他那沉默的好。如果不是苏离歌,也许心境自是有一番不同的。
只是今昔见此良人,他日再无明月。
★ 六
抵达京城,我便急不可待地通过某种途径将英宗的信件送入了宫廷。第二日着好装便去见了母亲。
京城的天气一向是极好的,除了秋季会有秋雨连绵的一段时日外,一年大部分倒都是可以看见太阳的。这日也是晴朗无云,抬首处便已是明媚一片,只见碧烟染绿,红杏略点妆春意,微风软语,是一片稀松。着眼处,是一排带露娇柳,微风袭去,腰肢轻摆,竟像极着戏装轻舞的曼妙女子,浓情闭眼,是一汪深不可触的秋水,曼妙如斯。
绿柳红杏,点缀春色。
我一路风尘仆仆归家,等待自己的却不是母亲一脸焦急的面容,而是京城欧阳家的一纸求婚书,与礼品摆满了一整个客厅。
我脸色苍白地看着端坐在座的母亲,她一脸无悲无喜,只是静静看我,然后又转了头看向座位旁,才看见在那坐着旁若无人喝茶的中年男子,仔细看过去,才大惊,脸色瞬间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