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巢(3)

杨淑如不吭声,只比了个“赶快进去”的手势,也不等费诺反应,就带着潘希年闪进餐厅里。谁知道一进餐厅,人声夹着食物带来的热浪扑面而来,潘希年身子一晃,额角迅速地渗出汗来。

这时候费诺意识到不对,叫来服务生,领他们去定好的房间,房门关上落了座,潘希年脱力似的往椅子上一靠,哆嗦着嘴唇,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谁也没想到,这只是这个糟糕透顶的夜晚的开始——

起先潘希年还在尽一切努力调整呼吸和情绪,费诺和杨淑如也陪着说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眼看着呼吸好不容易正常了,偏偏这个时候,醉酒的客人经过包间门口,也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半天停在门口不走,更忽然平地惊雷一样,恶狠狠地捶了一下门。

也几乎就是在同一瞬,潘希年整个人痉挛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又瑟瑟抱住头,缩回椅子上,半句“呀……!”飘出嗓子,又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刀猛地一切,剩下半句戛然而止。

晚饭自然是吃不成了,车子直接开到医院,打了一针,才把一路上抖个不停的潘希年制伏住,昏昏沉沉地倒在杨淑如的怀里。急诊的值班医生正好是当初参与抢救的大夫,看潘希年这个样子,一问晚上去了哪里,脸也沉下来了,重新交代清楚不能带她去陌生嘈杂的环境,不能受刺激,最后指指脑袋甩出一句:“她脑袋里还有个这么大的血块呢!今晚先留院,等明天程朗来看了再说。”

这边潘希年听到留院,也不管自己正有气无力,立刻就说:“我不要住院!”惊恐之意昭然而现。

费诺看了一眼她,她正抓着杨淑如的手左顾右盼,眼神乱得没有焦距,明显是在找人。他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然后说:“希年,听话,明天我来接你。”

只言片语,却是下了这一晚的最后判决书。闻言潘希年定住目光,但还是看偏了,对着墙壁的一角温顺而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好,我知道了。”

了无生气。

费诺再回家已经是深夜。出门前厅堂的空调忘记关,一开门,凉意扑面而来。开灯之后灯光落在空荡荡的地板上,仿佛在瞬间溅起金色的光芒,终究也还是冰冷的。

次日费诺提早下班,交代完家里的事情再去接人。之前他已经和程朗通过电话,知道只是一时的焦虑症发作,并没有刺激到血块,已经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潘希年看起来精神意外地不错,依然不太说话。这已经是两人之间的常态,费诺也不特别勉强,到家之后才告诉她,家里新请了钟点工做饭,再也不出去吃了。

因为一场意外而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多月之后,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费诺在德国待了好些年,口味早就天南海北杂得很,但这次请来准备一日三餐的钟点工却专门挑了他和潘希年的同乡,就因为她能烧一手地道的家乡菜。

一顿饭吃得很慢很慢——坐下之后潘希年无论如何不肯让杨淑如喂她,坚持端碗筷自己吃。她看不见,不知道碗碟在哪里,还是要费诺和杨淑如一样样告诉她有什么菜,看她要吃什么,不吃什么,再夹到碗里,几番折腾,再好吃的菜也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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