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侵略和借口1(2)

首先,他的评论过于狭隘。对土地的征服事实上也是帝国主义。例如,研究帝国主义的严谨的历史学家伯纳德·波特曾指出,我们不应屈从于“海洋的谬论”。“海洋的谬论”认为,帝国主义征服的含义就是跨过海洋,也包括领土的扩张。他认为,在被认为是民族国家的疆土上建立并扩充殖民地,可被视为移民殖民主义。如果你将原住民从他们居住的土地上赶出去并取而代之,那么这便是帝国主义的一种形式,而且是一种极端的形式。

李普曼所谈论的时代始于1898年,当时美国正走向海洋帝国主义。你可以问问这个变化的重要性有多大。当然,它非常重要,但有多重要?对美国原住民来说,美国是否越过海洋并没有太多的重要意义。对墨西哥人而言也是如此,因为150多年前的那场征服战争,半个墨西哥都已被美国吞并。不过,这里仍有一个区别。我认为,你想给这种进程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并不重要。“帝国”就像大多数政治术语中的名词一样,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那其实是征服、主导和霸权。

在李普曼的观点之外,我们还需增加另一个界定。他曾经描述过我们传播文明价值观等活动,但有点讽刺意味的是,这些行为经常被学术界和大众媒体称为“美国优越主义”。而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不是只有美国用“优越”来形容自己,这实际上已成为一个普遍现象。我想不出有哪一个主宰性的征服力量,没有用类似说辞来形容自己。

汉娜·阿伦特写道:“即便种族思维在文明世界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帝国主义仍然会发明出种族主义,并可能将其作为自己种种行为的唯一‘解释’和借口。”帝国主义需要种族偏见吗?

在这方面有许多实例。现代种族偏见在很大程度上是帝国主义征服的结果。例如,如果你回顾一下18世纪启蒙运动时期,英国和法国知识分子进行的辩论,你就会发现,当时他们正在讨论猿和黑人间是否有区别,黑人是不是人类,还有黑人是否有自己的语言或是否拥有语言能力等问题。实际上,他们还给出了一些让人捧腹大笑的建议。例如,一位法国思想家指出,由于猿是在假装不会说话,所以它们比人类更聪明。6猿很清楚,一旦开口说话,就会被抓去当奴隶,如同那些确实会说话,而且肤色与它们接近的黑人,这些人就因为开了口而被奴役。这个想法可能是在开玩笑,但它表明,我们并不知道其他物种是否像我们一样尊贵和高级,也不知道它们是否拥有灵魂。

是的,很多这类现象都是征服的结果。当你征服一些人并压迫他们时,你必须有个理由。你不能只是说,“我是流氓,我就想抢他们”。你必须说,征服对他们有好处,他们应该被征服;或他们实际上有利可图,我们是在帮他们。这就是奴隶主们的态度。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会说:“看,为了获利,我必须拥有可以随意压榨的廉价劳动力,所以我会把这些人抓来当奴隶。”他们会说:“我们是在帮他们的忙,他们需要这些帮助。”19世纪的人类学家解释说,黑人的脊柱是弯曲的,因此从基因上来看,他们天生就是摘棉花的料。7因此,我们是在帮助他们发挥自己的特长。这样的观念始终贯穿在帝国主义的征服历史中。不过,欧洲帝国主义采用了一个十分恶毒的方式让黑人摘棉花,这便是17~18世纪的贩卖非洲黑奴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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