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早一个小时,或早半个小时都好!”六郎现在正催马穿过黑田的部队,转眼间就冲到了最前沿。这时,双方发生了激烈的铳战。六郎被打中了。被自己人的弹丸贯穿了左肩……六郎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倒在齐腰的深草中。座骑就倒在旁边,正在无力地挣扎着。六郎躺在原地迅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只有左肩中了一弹,而且弹丸也完全从身体里穿了出去。尽管失血很严重,但内脏没有什么异常。被二郎三郎砍伤的膝盖,看起来是重伤。已经露出了白骨。
“我可不能瘸着一条腿。”涂上金疮药,撕破手绢捆住伤口,止了血。六郎始终冷静地像是在处理别人的身体。他把自己的肉体只看成是一个物品。这是做忍者的首要条件。既不能粗糙地处理,也不可过分在意。如果不能客观地把握情况,正确地判断自己现有的能力,等待忍者的,只有死路一条。
马停止了挣扎。六郎查看了一下,发现马身上中了五发弹丸。这证明铁铳手是向低处瞄准的。
“长柄就要过来了。”
长柄指的是长柄的枪。引申一下,也指拿长枪的步兵。骑兵用的枪叫“持枪”,长约两米半。长柄则是它的一倍,约有五米。用铁铳先把马打倒,之后手持长枪的步兵排成紧密的队列压过来,这是当时最典型的战法。敌人无奈之下只能后退。为了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步兵后面的骑兵也排成密集队型继续攻击。失去了马,徒步的敌军士兵不是被马蹄踏死,就是被持枪刺死。为了扳回局面,敌人只能派上骑兵的生力军。于是,己方骑兵突然后撤,铁铳队再次出前,射出弹雨,将这些骑兵生力军的马打倒,然后长柄……。这些过程不断地被重复。在战斗中能够圆满迅速地连续完成这些战术动作,而且人数占优的一方就会获胜。岛左近的部队就能够非常纯熟地运用这种战术。
呼喊声铺天盖地。黑田长正的部队一片混乱。就和六郎预想的一样,手持长柄的步兵排成了枪阵,渐渐地迫了上来。六郎赶紧从背上拔下五字旗,尽可能地塞到死马的下面。被自己人当作德川方面的传令官杀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扔掉头盔、脱掉护面,六郎露出了本来面目。
雾终于散了。尽管云层依然厚重,但已经可以看清周围的事物了。
还不到上午九点。岛左近部的攻击如火如荼。一队人马留在石田阵地的栅栏的前面防守,岛左近亲率另一队人马冲了上去。黑田长政麾下的勇将、猛将们根本无法阻挡岛左近。连交战一个回合都很困难。岛左近部就宛如敲进黑田阵中的一根钉子,突击、切断,眼看着突破口逐渐被扩大。
六郎把脸埋在死马的鬃毛中忍耐着。不知有多少只脚踏过了他的身体。
同一时刻。
世良田二郎三郎下了桃配山,骑马来到了现在被称作阵场野的地方。依然没有带头盔,只戴着茶色的纶巾。他故意摘下护面,以本来面目示人。让人吃惊的是,周围没有任何人对二郎三郎表示怀疑,都认为他就是家康。二郎三郎的外表酷似家康。这里面有些成分是天生的,也有些成分是他通过长达十年的影武者生活修炼而成的。在模仿家康的习惯的过程中,这些东西在二郎三郎的身上也都习惯成了自然。就连思考问题的方法,二郎三郎现在也和家康完全一致。
如果按照家康的方式去思考,现在就不能宣布家康的死讯。如果那样做了,这场战役十有八九会以德川方的失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