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点了支烟,抽到大约一半时,叹口气,对女孩说:“要知道我在你面前表现得这么没出息,我从前那些女朋友非伤心死不可。”
“你有过很多女朋友吗?”她说。
“不太多,五六个吧。”
“还行,不算少啦。”
“是啊,也不多,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
“和她们还有联系?”
“分先后离去,然后渺无音信。”
“都是什么原因分手的?”
“各种各样,千奇百怪,都记不得了。嗯,有的出国了,有的嫁给别人啦,还有的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吵了架,互相赌气不理,就再也没有回头。”
“那你想她们吗?”
“嗯,有时候有点吧。很少。”
我没想到那个女孩第一次见面,开口就对我说“听说你是一个超理想主义者”这样的话。我是超理想主义者吗?什么叫做理想主义?我不懂。
6
那天,天色暗下来时我们离开酒吧,找了家饭馆吃饭,后来在夜色中我送她回去,走到学院路那边的小月河时,我们坐在河边又聊了大约两三个小时。
我对那个女孩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她的父母都是做矿物工作的,所以她小时候在甘肃那边长大,中学时候家搬到西安,十七岁考到天津的南开大学,目前二十二岁,一年前大学毕业来到北京,现在一家贸易公司任职,和两个三十岁左右的独身女人住在公司的单身宿舍里。
女孩最喜欢读的书是三毛的作品,最想去的地方是西藏。
“干嘛想去西藏?”我问。
“因为没有去过。”
“不想去撒哈拉沙漠?”
“可能的话当然。”
“最想去哪儿?”
“美国。”
“美国?”
“是啊,现在我一边上班,一边正准备考托福呢。”
“出国迷?”
“就算是吧。我们是学英文的嘛,总应该出去一下的,我们同学都是这样,罗倩现在也在准备呢。”
“好吧,趁你出去前我们一起去次西藏吧?”
“好啊,”女孩笑了,然后伸出手说:“拉勾?”
我也笑了。一边和那个女孩作儿童状,一边心想,说说而已。
“要不要叫上罗倩?”我问。
“随你。”女孩想想说。
“算了,不叫她,”我说:“她又不喜欢三毛的书,哪知道什么叫异域风情哪懂得什么叫漂泊的浪漫?”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三毛的书?告诉你我认识好多女孩子都特喜欢她。她是个影响了我们一代人的作家呢。”
“是吗?这我倒不知道,失敬失敬。”
“尽管她的思想不是多么了不得的,可她还是有思想的。”女孩说。
我想了想,觉得有一定道理,就像当年的顾城,未必是多么了不得的思想,但毕竟影响了一代人。任时光流转,任斯人已去,我们却一直把那种简单的浪漫思想深埋心中。
在河边,我们的谈话时断时续,很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坐着,两个人望着河面发呆。是那种令人舒服的沉默,倒不至于尬尴。
有一次沉默的时间较长,我抽完一枝烟后,侧头看她,问:“好像日子过得不太开心?”
女孩没有回答,像是默认。
“不用担心,很快就会过去。”我说:“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也常常觉得生活挺烦的。”
这回女孩笑了,说:“我并没说我过得不开心呀?”
她笑得确实是很开心的样子。
“可以感觉出来。”我说。
“真的没有,我干嘛不开心?白天工作,晚上学习,闷了还有人陪着聊聊天,觉得很好啊。”
“那算我没说吧。”
“你二十二岁时为什么事烦啊?”
“多啦,感情的事啦,生存的事啦,理想的渺茫啊,等等。”
女孩很认真地点头,一脸的严肃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