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卢斯深刻认识到第6集团军正在进行一场残酷的近距离战斗。训练有素、在机动战中占据优势的德军现在要面对一种全新的战场,这里遍布碎石瓦砾、下水道、建筑物、刺刀、匕首、手榴弹以及神出鬼没的临时战斗小队。当崔可夫正在与湿疹作斗争时,保卢斯正饱受痢疾之苦,过度的紧张、疲劳和病痛使他越来越孤僻,他的左脸颊时常出现神经性的抽搐与痉挛。此时,希特勒不仅没有向他提供帮助,而且再次低估第6集团军所面对的敌人。战无不胜的第6集团军,加上第4装甲集团军的2个军,总兵力将近30万,怎么可能战败呢?德国媒体宣称,再过几周德军就将占领斯大林格勒,然而苏军仍然没有放弃抵抗。
9月24日,希特勒与德军总参谋长哈尔德之间的紧张关系彻底破裂,哈尔德被解除职务,由库尔特·蔡茨勒少将接任,后者是德国驻法国与低地国家(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的陆军参谋长。希特勒与哈尔德对1941年乃至1942年的战役方向分歧较大。哈尔德始终认为,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要赢得一场伟大的速决战必须把作战重点放在莫斯科。此外,哈尔德竭力争取和保持总参谋部在处理战斗事务中所应有的传统独立地位。自从1941年12月危机爆发以来,希特勒开始逐渐剥夺哈尔德及其下属军官的自主权,从而导致双方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哈尔德性格冷漠、质朴,甚至有点苛求。一般情况下,对于希特勒在专业军事方面极其业余的无端干涉,他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愤怒与蔑视。尽管哈尔德提出德军进行阵地歼灭战是一种愚蠢的做法,尤其是斯大林格勒战役,德军根本无法取得速战速决的胜利,但是希特勒一意孤行,盲目地坚持要不惜任何代价取得胜利。他开始以对“国家社会主义”事业的忠诚与承诺来衡量将才,而不是用客观的军事思想来衡量他们。他的战略是必须占领斯大林格勒,无论实现这一目标要耗费多长时间。他认为,取得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胜利不仅将凸显德国人的意志和种族素质优于苏联人,而且还将导致斯大林布尔什维克主义帝国的土崩瓦解。当希特勒在陆军最细微的战术细节问题上横加干涉时,斯大林却开始接受诸如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等司令官的建议。在作战的计划与执行事务中,苏军司令官逐渐获得越来越多的自主权,这与希特勒强加在德军身上受意识形态驱使的禁锢截然相反,这一点对促使德军第6集团军走向最后的覆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德国军官都意识到时间所剩无几,9月底就是真正的秋季了。由于经常要耗费一个营的兵力和一整天的时间来夺取单独的一座建筑物,保卢斯和军官们都清楚再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随着斯大林格勒市南部战斗的逐步平息,保卢斯重组了疲惫不堪的军队,准备向工业区中心地带发动进攻。
马马耶夫岗北部是大片的工厂和宿舍区,这里成为苏军第62集团军庞大而坚固的堡垒。根据计划,德军的主攻方向是马马耶夫岗和厂区南端的红十月钢铁厂,而在城市北部,进攻从戈罗季谢地区发起,目标是捷尔任斯基拖拉机厂。德军的作战目的非常明确,即突破苏军防线,直抵伏尔加河,尔后调转方向进攻市内,沿河岸线向前推进,包围被逼进“街垒”兵工厂住宅区的苏军,从而击溃苏军防线,合围和歼灭守卫部队。
第62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市建立了高效的侦察网络。在发现德军准备向北运动的企图后,在设于“街垒”兵工厂后方河岸上的总部,崔可夫立即对自己的军队进行了重组。他强调要加强反坦克防御和布设地雷,同时要做好建筑物的准备,以便士兵从内部和外部实施防御。巴秋科的第284西伯利亚师也将进行整合,进入崔可夫在马马耶夫岗斜坡与红十月工厂之间设立的左翼防线。由于察里察河流入伏尔加河处的主要栈桥遭到德军攻击,因此苏军临时在城市北部与市内设立了三个交叉点。他们还搭建了一座浮桥,保证人员与物资能够顺畅进出斯大林格勒。在苏联最高统帅部实施斯大林格勒基本战略的过程中,它们发挥了关键作用。德军逐渐将所有的兵力都投入争夺斯大林格勒的战役中,而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苏联最高统帅部和叶廖缅科指挥的东南方面军仅仅将他们认为必要的军队部署在阵地上,将第6集团军牵制在斯大林格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