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胠箧·琉璃鹦鹉(3)

小童面带疑惑,但反正这些极易得的,见云舒说得诚挚,便依言而行,须臾备齐。

“约半个时辰后,你来那边看。”沈云舒指着一块疏有草色的平整土地,对小童笑道。

小童继续忙去了。云舒略一运气,巨“笔”如椽,饱蘸浓“墨”,几番腾挪,地上已现龙蛇飞舞、铁画银钩的八个大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字虽好,可作为贺礼,是否薄了些?又为何不讨笔墨,写在纸上?”青离此时已猜知就里,不由得心中震动,却也暗暗佩服他的急中生智,但表面就更要装做懵懂,只缠着问云舒。

“待会儿你便知道了。”云舒一笑,还要卖个关子。

( 二 )

将为?箧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滕扃?之不固也。

――《 庄子 》

蚂蚁从四面八方涌来,贪婪地吸吮它们最爱的蜜糖,人类的欲望虚荣、恐惧迷茫都可笑地担在这些事不关己的生物身上。恭顺伯府的“祥瑞”之兆只怕第二天便会传遍洛阳的大街小巷,这倒不是沈云舒装神弄鬼不肯说出这“祥瑞”是由废糖水和破扫把炮制得来,而是因为八卦的传播者们本身要的只是娱乐,不是真相。

这也是柳不恕当年在某案子后留下蚂蚁组成的“不恕”二字的谜底,云舒当时想了几天终于猜破,于是更坚定柳不恕是普通人而非鬼神的信心。

虽然云舒据实以告,但看着黑绒绒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大字,以及围观人群的惊叹称奇,老太君脸上还是乐开了花,下来扶住二人肩头仔细看,连连道:“难为两个孩子,又齐整,又知礼,还这么有心思。老身倒想见见你们爹娘,问问是哪辈子修来的福。”

这府上,老太太便是天子,见老太太这么高兴,众人皆顺势抬举二人,最后竟给这初见的二人看了座,扶上亲朋的寿席,连那接引小童都面上有光。

青离落座,放眼四顾。那主桌上首坐的是老太君与恭顺伯母子,老太君满头银发,体形富态,慈眉善目,喜气盈盈。恭顺伯中等身量,蟒袍玉带,华冠云靴,颇多佩饰,虽年纪约四五十,却有些浮夸不稳之感。再旁边坐的是一女子,看位次应是夫人,三四十岁左右,保养姣好,皮肤白皙,朱唇贝齿,举止亲切,年轻时也当是位美人。四周还有些府中直系儿孙及媳妇,不一一表了。按规矩,青离估计自己这桌上是稍远一些的亲朋,例如夫人、媳妇家的亲戚,便也环顾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这桌上,竟另有一个夫人!那轮廓眉眼、嘴唇鼻子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细看一下,这女子虽然与上首的夫人长得一模一样,衣着也算新鲜得体,但眉头微蹙,面色枯黄,比较来看,感觉是上首的夫人站在太阳光下,而这个女子头上一团乌云。女子身旁是个半秃的男子,颧骨凸起,目有红丝,想必是她丈夫了,配在一起,显得格外潦倒。

“敢问大姐,那女子与府上夫人可是姐妹?”云舒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出于好奇,低声问身边一位实际更应该叫“大婶”的女眷。

“可不是嘛!要么怎么说,‘时乖黄金失色,运来顽铁生辉’。这万柔桃与万娇杏本是一奶同胞的孪生姐妹,当初啊,还是姐姐柔桃先嫁了个日进斗金的顾大户做妻,虽说是商贾人家,那吃穿用度,也是寻常人做梦都不敢想的;这妹妹娇杏,虽说嫁到伯府,却是做小,一年也见不得伯爷两次,那时节,整日里偷偷抹泪的。谁知后来,大户家竟败落了,倒是娇杏肚子争气,生了个大胖小子,赶上正室亡故了,便扶了正,现在成了凤冠霞帔的诰命夫人。唉,这人生际遇,各有分定,半点不由人哪。”大婶边说边摇头叹息。

云舒还想问点什么,却被一阵锣鼓梆子打断了。老太君爱热闹,这是请来的杂耍艺人、戏班子还有说书的先儿。

看时,有男女先儿各一名,穿青布攒钱褂,手中拿着短板家伙。戏班子约有十几人,虽脸上画了油彩,却也还能看出大多是小孩子,其中一个唱黑脸的不小心跌了颇重的一跤,又不敢哭,憋得脸上的张飞也愁苦不堪。而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杂耍艺人,有的翻着筋斗进来,有的手上轮着三只果子丢,有的脸上画了黑白小丑边走边插科打诨,为首的是个穿红衣的小厮,一双笑眼,神情动作中透着一种狡黠与干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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