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官,来个把戏!”有熟识这帮伶人的人喊道。
那红衣小厮闻言,也不说话,只弓下身到席间一便服男子――众人认得这男子,是公门中人,名唤李彤的――面前,一手摊开,笑嘻嘻地盯着他腰间玉佩看。这李彤便解了玉佩与他,没忘在那俊俏如女子的脸蛋上捏一把,引来一阵哄笑。
菱官收了玉佩,在手中向左右众人展示一遍,遂拿条丝帕裹了,又转几圈后,放在另一个伶人递上的首饰盒中。待做足了势,却猛地将盒子往地上一摔。
“啊?!”刚才还一直沉得住气的李彤不由得大喊道。
菱官依然笑着,当着大家之面打开首饰盒,解开丝帕,里面却已然空无一物。
“好小子,还我的九龙佩来。”李彤上前不依不饶道。
“却不在这里了?”菱官一拍他腰间,众人看时,果然不知何时那玉佩又挂回去了,于是拍手惊叹,一片笑闹声四起,老太君更是被逗得合不拢嘴。
这是市井中常见的“隔板取物”戏法,全凭杂耍者手快,在一瞬间已经把道具藏在袖中,然后何时何地取出自由发挥,自然难不倒云舒。不过戏法这东西本来是图个开心,便也跟着傻笑一番,青离原本觉得无趣,见他笑了,不知怎的也跟着微笑起来。
接着男女先儿说了两段才子佳人故事,戏班子也唱了几出热闹戏文,一时酒过三巡,气氛空前高涨。
“听说圣上赐了只琉璃鹦鹉给伯爷,何不拿出来让小人们开开眼?”有人嚷道。
“去,拿匣子来。”恭顺伯本身是有些虚荣的主,此时酒酣,更没遮拦,闻言,便吩咐身旁赵老仆道。
柳青离注意到,夫人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是责怪夫君爱炫富的毛病,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说什么。
俄顷,赵老仆双手端出一只小匣,那匣通体白玉,口衔金锁,镂有鸳鸯戏水与合欢花盛开图案,巧夺天工。夫人万氏小心接过来,贴身摸出一把翡翠小钥匙开了,顿时引起一片惊叹声。
匣中是一只琉璃鹦鹉。琉璃是一种烧制出来的工艺品,晶莹剔透,色彩奇幻,而且与钧瓷一样,投入烈焰时,都是同样心血,出来时却只有看运气了,废品率高达一半,能出现没有气泡、色调多变的,便是制作者的造化。
而目前这只鹦鹉,无疑是精品中的精品,金头翠翅,色彩斑驳,腹上甚至出现了极难烧出的一抹幽蓝,颜色过渡水乳交融,亦真亦幻,加上琉璃是皇室用品,一般只赐给状元和显贵,民间很少见到,难怪众人惊哗。
不过柳青离的傻眼,却全不为这异宝,而是为那匣子――凡一门功夫做到极致,总会有强烈的个人风格留在上面,曾经有一个类似的匣子对青离的人生有重大意义( 见《 引子 》 ),因此她一眼就判断这个匣子是京城锁王万莫开的作品,并由此,眉间心上,许多往事一起袭来。
正想着,那玉匣连着鹦鹉已经传到她面前,她抬眼看见夫人虽不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但神色紧张关切,一直盯着那匣子,生怕出什么闪失。有道是,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为避嫌,青离也就随便点个头,让那宝贝往下传阅了。
约一炷香工夫,那宝贝传看一遍,夫人收过来细看了一下,见五彩斑斓的鹦鹉依然在匣中振翅欲飞,仿佛长长舒了一口气,遂锁了匣子,令赵老仆送回去。
宝物虽去,遗留在众人口中的议论却达到高潮,恭顺伯在此起彼伏的赞叹和唏嘘声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捻着疏须,频频颔首。
谈笑间,突然一声“不好了”骤起,举座皆惊,看时,却是赵老仆跑回来,手中捧着那个匣子。
“一惊一乍,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慢慢讲来。”夫人心中一震,仍故作镇静道,并伸手去接玉匣。
当她拿到匣子的一刹那,不用老仆说,也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装东西的容器,跟没装的,分量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