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胠箧·琉璃鹦鹉(2)

青离不语,半晌,道:“这个便也罢了,可这样说来,我们现在岂不是……”

二人对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给出了正确答案:“身无长物!”

这的确是一件糟糕的事,就算想扮相士骗点钱,都要先有件蓝布袍子以及一块破“孔明再世”幡的资本。这会儿,分文没有,又人生地不熟,上哪儿弄去?

二人冥思苦想,转瞬已是日上三竿,仍一筹莫展,唯有加速消化了在山中吃的那两颗青小树果,此时腹中轰鸣,快赶上现代轮船汽笛了。

很久之后,提起这事,二人还不忘互相嘲笑一番,心境则正如“却话巴山夜雨时”了。

正犯难间,忽见一群乞丐,个个拖着黑油油一根竹节棒,捧着破兮兮一个粗瓷碗,大人扯着孩子,孩子抱着婴儿,北雁南飞般,呼啦啦往一个方向跑去了。

“敢问大哥,他们这是去哪儿?”云舒不由得好奇,问身后一个小贩。

“嗨,客官你从外地来吧?这城里第一号怜老惜贫的,便是那恭顺伯家史老太君。今日是她八十大寿,在府院里摆开了十口大缸,专门施粥,这城中乞丐,真是好福气。我表弟前日从陕西来,说那边今年大旱,贫困人家……”

小贩一边低头摆放他的货物,一边絮絮说道。

“哎,人呢?”等他抬起头来,眼前却已没了人影。

恭顺伯沈云舒没见过,不过毕竟听父兄说起,多少了解一些。对这人的大致印象是不比一般人更高尚,也不比一般人更卑劣,唯有一点颇有口碑,就是十分孝顺,而且幸运地有个仁厚贤德的母亲。

二人跟着乞丐跑了一阵,恭顺伯的府邸已经到了,只见偌大一个宅院,热闹非凡:左边十口大缸一字排开,浓稠的白米粥冒着腾腾热气,诸多贫弱之士便欢欣鼓舞地挤在那里,等待饱餐;而右边是送拜帖贺礼的队伍,喜气洋洋且秩序井然。恭顺伯在朝中并无什么实权,因此来送礼的倒不多趋炎附势之徒,还是因敬重老太君为人,发自真心祝寿的居多。

沈云舒到了门口,却迟疑了,不往左走也不往右走,在中间开始晃悠。青离心中发笑,知他怕是有生以来第一遭如此狼狈,哪里放得下面子。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在飞花楼做小丫头时,端茶送水也做过,端屎倒尿也做过,人的高贵与卑贱,不是在于这些的。

云舒这一徘徊,可踌躇了旁边的接引小童:这二人想要往左还是往右?衣裳虽有些地方划破了,可细看都是上好的绸缎面料,面上虽风尘仆仆,掩不住气质卓然,老太君常说的一句话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什么来着?听说这世上有些佯狂的名士,倒常故意做些奇怪的事情出来。想到这里,小童便决定迎上前来,笑吟吟道:“二位大人这边请。”

云舒与青离同时一愣,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大窘。

“我们,我们……”青离脸涨得通红,即便她不算很在乎面子的人,这个状况下,要她说出“我们其实是来讨饭的”也太难了吧。

正为难间,只见沈云舒跨前一步,拱手笑道:“小生姓云,名舒,这是舍妹。我们打钱塘而来,早闻贵府老太君之盛德,没想到,路经宝地竟恰逢如此盛事,真是三生有幸,故略备薄礼,愿与诸君共庆老太君千秋。这厢有劳小哥通报了。”

人都是喜欢被尊重的,那小童一介小厮,平日被呼来喝去,这时受如此礼遇,竟比得了几个铜板的打赏还高兴,眉开眼笑地在前面走着,引他们往二门里去。

“想死啊你,我们哪有贺礼?”青离趁小童不注意,狠狠捏了云舒一把,发急道。

“放心啦,我跟柳不恕的案子那么久,也不是白跟的。”

青离一下子收声不敢多问,怕哪句话不当露了马脚,心里却嘀咕着:“关我什么事?”

“这里便是登记的礼单了,敢问两位大人有何惠赠?”小童拿过一匹满是新墨的红帛,道。

“以何为贺,在下曾细细想过,金珠何其俗鄙,宝器贵府不缺,字画又不曾备得,后来倒想出一件奇物,定能令老太君欢欣喜悦。”云舒道,“今日厨房必要做许多甜食,还需多多有劳小哥,帮忙找一桶废弃的蜜糖水来,另要一把扫院子的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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