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花园 第二部(5)

突然德里克对我微微一笑说:“近来怎么样,杰克 ”朱莉大声叹了口气。

“别。”她对他说。我则冷冷地说:“还好。”

“这些天你都干吗了 ”

我回答的时候看着朱莉。“没什么。”我看得出来,我跟她的德里克讲话她很气。我说:“你呢 ”德里克开口前沉吟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训练。有几场比赛。都是小打小闹,你知道……”我点了点头。德里克跟朱莉相互盯着对方。我的目光从一个转到另一个,竭力想说点儿别的。德里克仍看着朱莉说:“你玩过斯诺克吗 ”要是她不在场我就会说玩过了。我曾看人家玩过一场,我也知道规则。我说:“没怎么玩过。”德里克又把表拉出来看了看。

“你该过来玩一场。”朱莉把抱在胸前的胳膊放开,很快地走出了房间。走的时候,她轻声叹了口气。德里克看着她走了之后说:“我是说,你现在忙吗 ”我努力想了想说:“我根本就没有你所谓的忙。”德里克把身体站直,用手从上到下拂了拂衣服,他的手非常小,非常白。他走到门厅照着镜子,正了正领巾。他透过肩膀叫道:“你应该出去晒晒太阳。”我们走后门出去,在经过厨房的时候,我注意到地窖的门大开着。我犹豫了一下,我想上楼问问朱莉,这是怎么回事。可德里克用脚把门关上说:“来吧。我已经晚了。”我们就匆忙走出去,沿前院的小路走向他那辆低矮的红色汽车。

我很吃惊,德里克车开得那么慢。他在座位上坐得笔直,与方向盘隔开一臂的距离,拇指与别的手指分开握着,仿佛这种接触让他感到厌恶。他没跟我说话。仪表板上有两排黑色的刻度盘,每个盘里都有根颤动的白色指针。一路上的大部分时间,我都盯着这些刻度盘看。除了钟面上的指针之外,别的都没怎么真正动过位置。我们开了有一刻钟时间。我们从一条主道下来,拐上一条窄街,两旁都是大型的蔬菜批发店。有些地方的排水沟里堆满腐烂的蔬菜。一个身穿皱巴巴西装的人站在人行道上,茫然地盯着我们看。他一头油腻腻的头发,一份折叠起来的报纸,从衣兜里戳了出来。德里克在他身边停下车子,爬出车门,让引擎照样转着。那个人身后是条小巷。我们经过他走进小巷的时候,德里克对他说:“把车停好,然后进去见我。”小巷的尽头是一道双开式的绿色弹簧门,绿漆上刻出几个字:“奥斯瓦尔德厅”。德里克先进去,用一根手指顶着门让我进去,头也没回。距我们最远处的几张球台上有人在打,不过近处的所有球台都空着,灯也没开。球房正中有一个球台灯火辉煌。看起来比另外有人打的那两个球台要更亮些,色彩鲜明的小球也都在桌上放好了。有个背对我们的人正斜靠在那张球台上抽烟。我们后面的墙上开了个明亮的四方窗洞,一个穿件白夹克的老人正透过窗洞看着我们。他前面有个窄窄的架子,上面放着带蓝边的茶杯和茶碟,还有个塑料碗,里面放了个小圆面包。德里克弯下腰跟那人说了几句话,我离开他朝一个球台走近几步。我读着球台中心球袋正后方钉的一块铜牌上写的制作人的姓名和居住地。

德里克对我用舌头发出??的声音。他两只手各端了杯茶,脑袋一晃示意我跟着他。他伸脚推开同一面墙上的一道门。我这才注意到门边还有个缺了块玻璃的窗户。一个戴着厚眼镜的女人坐在一张桌子后头,正在往一个账本上写着什么,小房间另一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个手拿一包香烟的男人。烟雾弥漫之下也看不清楚。桌边就亮着一盏暗淡的台灯。德里克把两个茶杯往灯前一放,做出朝那个男人下巴一拳的动作。那两个人都对德里克大呼小叫起来。他们管他叫“儿子”,不过他向我介绍时,管他们叫“奥斯瓦尔德先生和太太,简称奥先生和太太”。

“这是朱莉的兄弟。”德里克说,不过并没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们。

房间里没地方可坐。德里克从奥先生的烟盒里拿了根烟。奥太太两腿一踢,发出一种呜呜咽咽的声响,而且把嘴巴噘得像只鸟巢里的雏鸟。德里克又拿了根烟塞到她嘴里,她跟奥先生都笑了。奥先生朝那些球台做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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