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格在外头等了都快一个钟头了,儿子。”德里克点了点头。他正坐在桌边上,我则站在门边。奥太太伸出一根手指在德里克眼前晃着。
“谁是那个淘气的男孩 ”他朝后稍微闪了闪她,伸手端起他的茶。他并没把我那杯递给我。奥太太小心地说:“你昨天可没来呢,儿子。”
奥先生朝我眨眨眼说:“他有别的鱼要炸了。”德里克喝着他的茶没做声。奥先生继续道:“可这儿有一大群人等着你出场呢。”
德里克点了点头说:“是吗 很好。”
奥太太对我说:“他从十二岁开始就泡在这儿,我们从来没收过他一次球钱。我没说错吧,儿子 ”
德里克把自己的茶喝完,站起身来。他对奥先生说:“请把球杆给我。”奥先生站起来,套上拖鞋。他身后靠墙摆了一架子的球杆,球杆的一头用一个很长的一头渐细的皮套子锁住。奥先生在一块黄布上擦了擦手,打开皮套子,把球杆拉了出来。球杆呈深棕色,几乎是黑的。把球杆递给德里克之前,他对我说:“他只许我一个人碰他的球杆。”
奥太太道:“还有我。”不过奥先生对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那个替德里克停车的人正等在办公室外头。
“这是查斯,”德里克说,“这是朱莉的兄弟。”查斯和我都没看对方。德里克拿着球杆慢慢朝中心球台走去时,查斯就踮着脚尖跟在他屁股后头,飞快地对他耳语着。我走在他们俩后面。我想走了。查斯正在嘀咕一件有关一匹马的什么事,可德里克并没回答,甚至都没回头看他一眼。德里克一走近球台,格里格就弯腰准备开球。他穿了件棕色皮夹克,一只袖子上有条很大的裂口,头发在后面系了个马尾。我希望他赢。白球滑过整个球台,碰到一个红球然后又回到它的起点。德里克把夹克脱下来,递给查斯让他拿着。他用银色的带子缠好胳膊,使袖口不要碍着手腕。查斯把德里克的夹克里外翻个个儿,折一下夹在胳膊底下,然后就打开他的报纸,看起了体育版。德里克蹲下来,像是根本没瞄一样击中了白球。当那个被碰到的红球被打入球袋后,另外两桌正在玩的球手也都抬起头来朝我们这边看。德里克大步走向球台另一边时,脚跟擦出一声尖锐的响声。那个白球已经把所有的红球都打散了,现在跟黑球处于一条直线。德里克再次击球前,抬眼瞥了我一下,看我是否在看,我则把目光转开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他将那些红球和那个黑球打进了球袋。在每次击球之间,他迅速地从球台的一边跨到另一边,并用平静的声音跟我说话,不过并不看我的方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家真够有趣的。”他把第一个黑球打进去后说。格里格和其他球手就这么看着、听着我们的谈话。
我说:“我不知道。”
“父母双亡,”德里克对查斯说,“他们四个就这么相互照顾。”
“像是孤儿。”查斯说,目光仍没离开报纸。
“房子够大的。”德里克擦过我身边,再次去打白球时说。
“是挺大的。”我说。
“肯定值不少钱。”一个红球慢慢地滚入球袋,这样他不必变换位置就能瞄准黑球了。“那么多房间,”他说,“你们可以把它们变成好几个单元。”
我说:“我们没想过。”德里克看着格里格把那个黑球从袋子里捡出来,把它安在它的位置上。
“还有那个地窖,有这种地窖的房子可真不算多……”他绕着球台转了一大圈,查斯一边看报一边在叹气。又一个红球落了袋。“你们可以……”德里克在观察白球会停在哪儿,“你们可以把那个地窖派点用场。”
“比如说 ”我说。可德里克耸了耸肩,将黑球用力击落袋中。
当德里克终于错失了黑球后,他齿缝里发出一种尖锐的嘶嘶声。查斯从报纸上抬头一看说:“四十九。”我对德里克说:“我走了。”可他正好转身向另一位球手要根烟抽。然后他走到球台的另一边看格里格打。我觉得很难受。我靠在根柱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面有铁梁,梁上面的屋顶上有方格的玻璃,上面涂了黄褐色的漆。我看下来的时候,德里克又开始打了,球台上只剩了几个球。打完之后,德里克从后面走到我跟前,抓住我的胳膊肘说:“想不想来一局 ”我说不想,挣脱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