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 1(4)

索恩住在康维克斯卡街,再过去一个街区就是位于巴斯托洛梅捷斯卡的秘密监狱。冷战时期,秘密警察接管了一座女修道院,把它改建成囚牢和刑讯室。现在,慈光会又回来主事了,警察搬到附近另外一座建筑里。玛亚实地看了这个居住区之后,开始明白索恩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住下了。布拉格仍然带有中世纪的风貌,绝大多数哈乐根都不喜欢新潮。这个城市有着还算不错的医疗条件,交通状况良好,网络联系也很方便。第三个因素更为重要:捷克警察继承了共产党时期的办事方法。只要索恩贿赂的人对路,进入警方档案或办个护照什么的,都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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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亚曾在巴塞罗纳听一个吉普赛人讲过,何以他们就有权在街头和旅游饭店里掏包行窃。当罗马人要把耶稣钉上十字架时,他们是准备了一颗金钉楔入救世主的心窝的。一个吉普赛人――显然在远古的耶路撒冷就有吉普赛人了――拿走了那颗金钉,所以上帝特许他们偷窃至世界末日。哈乐根不是吉普赛,但玛亚断定,两者的精神状态是非常相同的。父亲和他的朋友都有强烈的荣誉感和他们自己的道德观。他们训练有素,遵守纪律,彼此忠诚,对俗界制定的法律嗤之以鼻。哈乐根相信他们有权杀戮和毁灭,就因为他们立下过保护游侠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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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圣十字架教堂,往街对面的康维克斯卡街18号扫了一眼。一家水暖器材商店和一家橱窗里摆着身穿束腰吊袜带和亮光袜子模特的内衣商店形成一个楔形,夹角处就是18号红色的门道。地面上能看到的只有两层,所有的高窗都紧闭着,漆成模糊的灰色。哈乐根的住处起码要有三个出口,其中的一个是隐蔽的。这座有一扇红门的建筑在后街还开有另一扇门。大概在地下还有一个秘密的通道连着女用内衣商店。

她啪的一声打开了盛剑器的顶盖,斜着身子轻轻抖动,剑把儿滑出来一点儿。在伦敦的时候,召唤令是以很普通的形式送达的,一个没有任何特殊标志的马尼拉信封,从她的门缝底下塞进来。她并不确认索恩还活着等在这座建筑里。如果塔布拉发现了她与8年前饭店里的两人被杀有牵连,那么,把她从伦敦引出来,在一个外国的城市里把她干掉,也完全说得通。

横过马路,玛亚停在女用内衣商店前,浏览着橱窗里的展品。她是想寻找哈乐根习惯采用的记号,比如一个面具,一件宝石状的布艺或任何能让她越来越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的东西。已经7点了。缓步沿人行道往下走,在水泥地面上看到一个用粉笔画出的标记:一个椭圆形,连着三根直线,很抽象地提示出哈乐根的鲁特琴。如果是塔布拉画的,那他们会画的很在意,让画面与那种乐器尽量相像。而实际上,这个图形画得比较潦草――像是没事干的孩子胡涂乱抹的。

她按了门铃,也听到了里面的铃响,看到墙上探出一个小小的监视器镜头,很快锁定在她身上。喀哒一声门开了,她跨步进去,站到了通向楼上陡梯的过道上。身后的门自动关上,一条三英寸长的门闩插入锁眼。陷阱。剑已出壳,将剑柄和剑身固定,她迈步上楼。上到楼梯顶端,又是一扇铁门,又一个门铃。她按了电钮,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蜂鸣器里传出来。

“声纹识别,请吧。”

“见鬼。”

大概是电脑分析了她的声纹,三秒钟后铁门打开了。 玛亚走进一间较大的房间,房间里以白色为主,地板油光发亮。她父亲的公寓简朴而清洁。这里没有塑料,没有假花或刺眼的摆设。一道半截墙分出了门道和起居室。这么大的空间里,只有一把皮椅,一张咖啡桌和一个花瓶里的一支黄色的兰花。

墙上挂着两幅带镜框的招贴画。一幅是宣传画,展示的是东京根津艺术品学会珍藏的日本武士剑。剑之形。士之命。另一幅是马塞尔?杜尚1完成于1914年的《随意的中止》。这个法国人从一米高的地方往一块画布上放一团线,然后勾勒出它们的轮廓。像任何一位哈乐根一样,杜尚从不抵制随意性和不确定性:他以此来完成他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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