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圣(四)(6)

抬头只见无咎怒发冲冠,面色赤红,倒也像喝的大醉一般。

无咎怒道:“你们倒是逍遥自在,竟然在这里喝酒?!”

那年老乡良人见是无咎,也不以为意,微微抬起眼皮,道了声:“原来是城父司马……”便又垂下眼皮。

“你们为何要加害孙武?!”

“孙武杀宗北是实,我等所说都是实言。”

无咎冷笑道:“实言?!孙武杀宗北之缘由,你们为何不说?”

另一乡良人一摔酒杯:“我等随你与孙武一起行事,为何只有你和孙武在穰苴面前风光?我等也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可到头来却一无所获,还不如趁此机会得些实惠。”

无咎抢上前去,抽出短剑,指着四人大喝:“信不信我将你等砍杀在此。”

那年老乡良人嗤笑一声道:“你将我等砍杀,也救不出孙武,众人会以为孙武恼怒,派人杀人灭口。”

一番话说的无咎哑口无言,握着短剑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年老乡良人喝了一口酒,咂咂嘴巴,捋了捋胡子又道:“城父司马,我活了一把年纪,不曾见过儿子与父亲为敌,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要杀要剐,就随城父司马了。”

无咎听了这话,愣在当场,随之恍然大悟,撇下四人,飞奔回家。

无咎回家不是为了去见父亲,他素知父亲为人,此时去求父亲放了孙武,父亲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他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救出孙武。

且不说无咎如何想办法,单说死牢里的孙武和黥豺。

二人被关入死牢之后,孙武愁眉不展,靠着阴冷的牢墙发呆。黥豺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痛哭不止。

“孙武兄弟,都是黥豺害了你。黥豺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该喝还是得喝,还有一顿断头酒等着你呐。”孙武知黥豺向来莽撞,此时责怪与他也于事无补,只得苦笑劝慰。

黥豺一抹眼泪,郑重道:“要死便死黥豺一个。不该拖累公子。”

“宗北死在我的手上,是我拖累你才是。”

“都是黥豺害了你。”

“千万不可这么说。你我兄弟相交一场,死在一起也不枉此生了。”

黥豺听了孙武如此说,心下更悲,又大哭起来。

正说话间,狱卒通告孙凭前来探监。孙武望了一眼父亲,低下头不敢说话。孙凭此刻又气又急,指着孙武低声怒斥:“孙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阵前杀了主将。你可知这是杀头之大罪。”

错杀宗北虽属意外,但孙武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便道:“父亲,孩儿只知战场上,国家大事为重。就在乎不了许多了。”

“大事?!你丢了性命,还能做什么大事?你都沦落到这般田地,还口出狂言。”说罢,口锋一转,眼圈也红了,“我孙家在朝中处处小心谨慎,没想到你竟然闯下如此大的祸事。”

见父亲悲伤,孙武心里也难过,愧疚道:“孩儿对不起父亲与祖父。”

孙凭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在牢中好自为之。”说罢转身离去,孙武抬头望去,父亲正当壮年,此刻竟有些蹒跚,心中不禁酸楚。

父亲刚刚离去,穰苴也来探监。见到穰苴,孙武甚感吃惊。须知此刻正当避嫌之时,孙武万料不到穰苴也会亲临。

穰苴见孙武神色沮丧,不禁怜惜道:“孙武,你在牢里吃苦了。”

“孙武一时冲动,犯下大错。连累了父亲与将军。”

“孙武,你万万不可这么想,若我是你,也会如此行事,从此事上,便能看出你是天生的帅才。”

孙武大为感动,颤声道:“穰苴将军,你当真相信我杀宗北事出有因?”

穰苴微微一笑:“我为主帅,宗北为人我心中自然有数。我自然相信你和无咎。你为本家子侄,又为可造之才,不为田孙一族,便是为齐国,我也当尽我所能,便是丢了大司马的官职,也要救你出去。”

孙武翻身拜倒,对穰苴感激万分。随后,穰苴匆匆而去。

5

孙武心绪烦杂,杀人乃是重罪,只怕大司马拼了官职不要,也无济于事。从来顺风顺水的年轻公子,怎受得了这样残酷的结局,一时间万念俱灰,颓然坐倒,只觉疲惫不堪,渐渐竟睡着了。

梦里,自己被五花大绑,刽子手刀光幽暗。一会是父亲的脸,一会是穰苴的脸,一会又是祖父老泪纵横,忽地紫苏泪流满面出现在自己面前,口里轻轻地唤着“孙武”,想要应声却说不出话,急的满头大汗,猛然惊醒。

孙武张开双眼,见一人正在门外呼唤自己,定睛观瞧才知是好友无咎。

孙武忙问道:“无咎?你怎么来了?”

“我自有我的办法。”

孙武又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无咎道:“孙武,本是咱们两人一起行事,却让你一人承担此事。我心中甚是不安。”

孙武微微一笑:“咱们二人只要有一人能平安,便是一桩幸事。”

“孙武,我找到了洗刷你冤屈的办法。”

“是么?”孙武并不抱希望。

无咎道:“你可还记得当日你放走的宗北的儿子?他能证明当日所发生之事,你为了拯救国家、迫于无奈才杀了宗北。”

“我杀了他父亲,他岂能为我作证?”

“话虽如此,但是他是你洗脱罪名的唯一的希望。我要试试。”

“无咎,多谢了。”

“你我是朋友,更何况我不想让紫苏伤心。”

孙武听无咎这话,微微一愣。

“我现在就去找宗北之子,让他为你洗刷冤屈。”无咎说完转身欲走。

孙武在他身后叫到:“无咎……你是我一生的朋友。”言语之间竟有感动之哭声。

无咎脚步略一停顿,并不回头,只道:“你也一样。”说罢大步而去。

无咎别了孙武,直奔宗北府邸,只见宗府大门敞开,人进人出,还有几个仆人正高搭梯子拆卸宗家门匾。无咎心中疑惑,忙快步进门。见一老者,似是管家,便上前施礼问道:“请问这里出了什么事?”

老者惋惜道:“宗北死后,府内只剩下孤儿寡妇。五日前,他们便搬走了。”

无咎闻言心中大急,忙追问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

“听说,他们回宗北的采邑去了。”

无咎听了,又一施礼谢过老者,出门疾奔宗北采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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