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掩埋尸体(14)

难道肯定没有聚会了?这样吧,晚上聚会肯定行,天黑了以后,大本营里的军官先生们不会再费那个劲过来看了。只要大家保持安静,他们也就不来打扰。为了保证也让他们的指挥官留在大本营,英国人让德国人明天无论如何将金鱼放到英国人后面去,作为刚才受命进行夜间巡逻的战利品。科堡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是普齐觉得有点冤,因为他是专业杂耍演员;至于那些金鱼,英国上尉会付他钱的。另一方面,他也必须服从命令,他的少尉都已经接受了波默罗伊的建议。

军官们在用英语交谈,他们谈得很融洽,对形势的基本分析,也有着相同的看法。双方都很清楚,结束阵地战还遥遥无期,因为无论是这一方还是另一方,都好久没有取得过决定性的胜利了,而且由于双方之间的僵持局面,也不会很快就有决定性胜利的。双方的军队都很强,在宽广的战线上粉碎对方的进攻绰绰有余,但是用来最终一举占领对方,军队又太弱。有时只有在某些个别的战区才能做到,有时这边的军队获得几米的土地,有时那边的军队获得几米土地,接着又像鼹鼠一样地挖战壕;然后对方又开始攻击,于是一切再从头来一遍,每次攻击后,有变化的只有一点:躺在双方战壕之间的死者数量。

波默罗伊发现,按他的看法,一年以后的形势仍然会像现在这样糟糕。“明年的圣诞节还是我们部队的人和你们的西部萨克森人,或者说那些还留着的人在这里腐烂。”科堡对这一痛苦的分析表示怀疑,他估计,战争会早一点结束的,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的。可是,万一他所尊敬的这位敌人说得不错;但愿他们还都活着:“我希望我们俩在下一个圣诞节能再见。”

一年以后,1915年圣诞节以前,在巴塞运河边,波默罗伊已升为上校,成了营指挥官,有1000人听他的指挥,他们的对面还是来自哈勒的萨克森人。这一点英国人知道,因为在一次夜间巡逻无人区时,对面有一个人落到了他们手中,从军服上的标志可以看出他是属于哪个兵团的。被俘虏的人不会说英语,波默罗伊不得不通过翻译对他审讯,问他德国的机枪藏在什么地方、狙击手掩蔽在什么地方。这些是军事机密,必须保密,这个德国兵很有礼貌地笑笑,表示十分遗憾,不能帮波默罗伊的忙,因为在被抓获时,“他失去了短时记忆”。

波默罗伊突然问道,他是否认识一个名叫科堡的少尉,他现在怎么样了。

好运气。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俘虏一下子能很好地听懂并说英语了。他说科堡已升为少校,说完就不吭气了,他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对面的人是不是去年一起搞停战的那个英国军官?英国人点点头,好像也想起了一件特别的事情。“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波默罗伊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不化妆的德国人,“你是普齐,杂耍艺人,是我买下了你的金鱼。”

审讯以皆大欢喜告终。杂耍艺人虽然还是在形式上被看守起来,但他已经好久没有受到这么好的待遇了。他向这些看守士兵每教一个纸牌戏法,就可以得到饼干或葡萄干布丁之类的奖赏。正如故事中所写的,他“像一只获奖的猪被喂得肥肥胖胖的”。当平安夜德国人提着灯笼站在他们的防卫墙上唱歌时,这个俘虏在英国阵地上自然地用德文一起唱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波默罗伊挥动着一条白色毛巾,走上最前面战壕的防卫墙,其实这时他已经不再是营指挥官了。他向对面大喊“圣诞快乐”,而且这一祝愿是专门送给科堡少校的;马上返回了“也祝你们圣诞快乐”的答复。双方军官跟一年前一样,在半路上,在无人区的中间碰头,他们互相有说不完的话,他们没有继续单独待着,但只允许那些在1914年对和平行动已经有了经验的士兵、知道怎么做的人加入他们的行列。其他人应留在战壕里,先看看所谓的联谊是怎么回事。明天还有一天的和平,我主耶稣的和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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