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回去可以,但不能灰心丧气,我们再想办法,从头再来!”接村长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明天早晨,这支来自远山的队伍,就要离开繁华的省城打道回府,返回大山深处的家乡了。

可是,就在接村长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大家准备睡觉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一辆轿车,亮着刺眼的灯光,喝醉酒似的冲着“月光酒店”撞来。

接村长一声喊,小伙子们“呼”地四散开去。好在大家平日里攀山爬树,练就了一副好身板。否则,肯定被碾在车轮下,后果难以想象。

“咣”的一声,小轿车撞到草坪中的一块风景石上。

车门开了,开车人也醉了似的,摇摇晃晃。他的脸上有血,胳膊也“耷拉”了。

救人要紧!接村长一声令下,兄弟们抬起司机就跑。可是跑了几步,大家因为不认识路,找不到医院,而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闭着眼睛的司机一边呻吟着,一边指挥着路。

半个小时后,接村长和兄弟们才把司机送到一所医院。

司机已处于昏迷状态。医生一边抢救,一边让接未归去交住院押金,办理住院手续。接未归也没想太多,开始从大伙手里凑钱。大家纷纷掏干了自己的衣兜,凑了一堆零钱。可是一数,才二百多元。医生叹了口气,告诉接未归赶紧凑钱,医院继续抢救伤员。医生以为,伤员是眼前这群农民装束的小伙子们中的一员。

万般无奈之际,接未归想到了凑钱的办法:卖血。

第二天上午,醒来的司机开始寻找救命恩人。医生告诉他,他的伙伴们很负责任,还没有离开,在等着为他继续做些什么事情。当他见到接未归和他的伙伴们的时候,他落泪了。这些小伙子们东倒西歪,躺在了医院院里睡着了。

见负伤司机没有生命危险,接未归也没说什么。在确定不需要提供帮助后,他慢慢背起自己的麻袋,准备带领伙伴们踏上返乡的旅程了。

本来,负伤司机以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小伙子们,一定会提出些什么补偿的要求。可是,令他大感意外的是,这些小伙子却什么也没有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负伤司机请大家留步,问大家有什么要求。

接未归摇了摇头,转身欲离开。

负伤司机又问接未归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接未归如实相告。

负伤司机说:“我是省政府机关事务局的洪副局长,我可以帮帮你们。告诉我,你们都有什么手艺?”

接未归说:“除了出大力,没有什么特殊技能。”

洪副局长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去找一下我们省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孙处长,让他安排你们参加修建省政府大院围墙施工工程吧。近些时候,到省政府上访的老百姓太多,闹腾得太厉害了,影响了省政府的正常办公秩序,我们正修建一道大院墙。”

于是,接未归和伙伴们便留了下来。

一个月后,一道高高的大墙,把省政府大院围在了里面。但是,因为程序和手续的原因,建筑工人的工资暂时没有支付。孙处长答应,会尽快给付的,请接村长回去等消息。接未归和伙伴们决定回乡了,他们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回乡的路。

几个月过去了,孙处长始终没有消息,接未归心里没有了底,越想越觉得后脑勺发凉。他担心出了差错,九万元工钱没影了,打了水漂儿。于是,他三天前带着几位伙伴和村子里口才最好的大明白,重返省城讨工钱。

孙处长态度友好,但要求接村长再等等。还是程序和手续的原因,工程款支付慢是全国性的,没有办法。

接未归不满意了,和孙处长争吵了起来。

在气头上,接未归说:“我是一村之长,兜里揣着村里的大印来要钱。我们村的大印和你们省政府的大印一样,都不是萝卜刻的。”

“你……怎么还带着村里的公章来讨工钱?”孙处长乐了。

“我……我带着大印,就是代表我们村,代表村里几百张嘴。”接未归严肃地说着,把大印掏了出来,“啪”地放到孙处长的办公桌上。

孙处长被震惊了,马上想办法支付了接未归九万元钱……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谷川曾经听省政府办公厅的同志讲起了这个故事。家乡年轻村长衣兜里揣着村委会的大印,到省政府讨要工钱的故事,在谷川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在这里和故事中的主人公见面……

3

长途客车突然熄火,恰好在一家名叫“农家饭庄”的饭店门前。

“车坏了,大家快下车吧!”满脸络腮胡子的司机喊道。

乘客们顿时静了下来,但却一动不动。不知是谁在小声嘟囔,不满客车每次都坏在这家饭馆门前。

“我有什么办法?这破路破车,不坏才出鬼呢!”司机不耐烦了。

老实巴交的乘客们,仍然没有下车的意思。虽然没有人敢公开反抗,却在以沉默表示抗议。

“叫你们下车,就赶快滚下去,赖在车上,把车压坏了,你们赔得起?就你们身上这些破衣烂袜子,合在一块也不值一个车轱辘钱!”司机凶狠地说。

车厢依旧无语,乘客们纹丝不动。

“我说老少爷们,我求求你们了,大伙快下车吧。快晌午了,到饭馆里喝口水,吃点东西。我立马就修车。你们吃饱了,喝足了,我这车也修好了,咱们好赶路。要不,今天下半夜也到不了红枫湖。”司机的口气软了下来,哀求大家快下车去,“我也是给老板打工,老板他哥是县长,是咱们县上的大官。常坐这趟车的老客都心知肚明,这家饭馆是老板开的,我不在这里停车,老板要扣我工钱,我也是拉家带口的,就靠我每个月这几百元工钱活命……”

“我们拼死巴命地干一年,才挣几个钱?吃不起饭馆里的大鱼大肉,忍一忍就到家了。”有的在说。

“……老少爷们,我也是头顶高粱花的老百姓,知道你们兜里的那点钱,能握出水来,挣得不容易。咱们互相将就将就,你们只要下车,到饭馆里坐一坐,我就算完成任务了。吃不吃饭,嘴长在你们的脑袋上,钱在你们的衣兜里装着,你们说了算……”

也许是乘客们理解司机的苦衷,尽管不情愿,还是默默地下了车。

在饭馆里坐定后,肚子空空如也的谷川觉得饥饿难忍。

农家嫂模样的服务员热情地招呼大家落座,嘴里脆生生地说着,就像山里的泉眼,咕嘟咕嘟个不停。

“乡里乡亲的,爷们姐们别见外,就把俺这饭馆当自己家,吃什么喝什么言语一声,俺准保给大伙端上香喷喷、热乎乎的。”

朴实、善良的山民们,不怕寒风暴雨,就怕把他们当人看的好话。此刻,被农家嫂的几句话,搅得心里暖暖的,早已忘记了抛家舍业、汗珠子摔八瓣挣钱的不易。特有的实在和豪爽劲儿上来了,你一碗我一盘地点起菜来。

农家嫂乐得合不拢嘴,里外忙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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