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野坟哭悠悠(3)

如果单看阮籍的身世,他真是想不猖狂都难。阮籍的父亲,就是建安七子之一的阮 ,那是三国时期与曹家三父子齐名的文学英杰。说起这个人的一些事,不难看出阮籍后来的“猖狂”,着实是有遗传的。阮 早年得到曹操赏识,欲请他出来做官,但阮才子眼光甚高,反瞧不上曹操,几番邀请都说不,直把曹操最后逼急了,派兵将阮 隐居的山林团团包围,大手一挥放火烧山,才把阮 逼了出来。被逼出来的阮 ,到了曹操身边,却时刻不忘“装逼”,即便是和曹操说话,也时常语气犯冲,动不动就是“我比你懂”的气概。号称“奸雄”的曹操哪受得了这个气,找机会就要杀杀他的傲气。终于机会找到了:一日曹操饮宴,故意把阮 安排在乐队之中,在那个年代,乐队属于下九流职业,是士人瞧不起的低贱活,让阮 进乐队演奏,其实就是在大庭广众下当众羞辱他。这种做法,在那年头摊上脸皮薄的,不羞愤自杀,也得气得吐血。可阮 的脸皮却着实厚,见状非但不恼,反而大摇大摆得坐下来演奏,一曲绕梁妙音,直把众人听得如醉如痴,特别是他弹唱的“奕奕天门开,大魏朝天运”一句,把原本恼火无比的曹操,顿时哄得心花怒放,当场任命阮 做司空谋祭酒,这个职务相当于曹操本人的机要秘书。从此以后,曹操的手书、檄文,大多都是出自阮 之手。先装逼,再忍辱,最后示好,猖狂的阮 ,用他一气呵成的连贯动作,谋来了一个好出身。

虽然有这样的一个猖狂爹,但阮籍从小的命却苦得很,他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从小生活清贫,却毫不认命,发奋读书。在刻苦和才学两条上,颇有他父亲当年的影子,而在猖狂这点上,他从年轻时候开始就青出于蓝了。阮 当年装逼,不过是冲曹操本人,阮籍却连古人都不放过,甚至还专挑大人物,比如他最著名的,就是游览广武山。这是当年楚汉战争时期的遗址,发生过那场决定中国统一命运的大会战。古往今来,不断有人在这里缅怀往事,咏叹情怀,大多都是慨叹那段历史的悲壮惨烈,要么就是神往当年英雄的风姿。可换到年轻气盛的阮籍身上,却大大咧咧地把古人全否了。青山绿水间慨然高呼: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横扫天下的刘邦,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到了他眼里全成了流氓孩子。这份猖狂,即使在当时人眼里,也简直是自恋得没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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