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祖坟

 

父亲的口头禅是“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我的老家虽然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但幸运的是这里的资源丰富,最主要的就是铁矿,据说在我们村子的下面有大量的铁矿。

随之而来的就是搬迁,实际上“寡妇村”里的人已所剩无几,所谓的搬迁不过是迁祖坟而已。

迁祖坟的时候,父亲由于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回去,又正赶上我大学毕业,一直在家赋闲,于是我便欣然回到了老家。距离上一次给爷爷收拾老屋已经时隔一年之久了。

迁祖坟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的,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傍晚挖开祖坟,夜间才将尸骨收敛起来,拿到家里用醋清洗干净,到第二天凌晨再装入新的棺材,择日入葬。

这天早早的二大伯就告诉我要我准备一下,说晚上一家的男人都要参与收敛祖先的尸骨,于是白天我便美美地睡了一觉。傍晚吃过饭,我忽然觉得胃里一阵阵痉挛,刚走出家门就疼得倒在了地上。

二大伯有些着急,立刻让他儿子陪我去卫生所。走到卫生所,剧烈的疼痛已经让我浑身是汗。大夫检查了一遍,说我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最好做手术,可是卫生所的条件有限,只能先输一些消炎类的药物。我和大哥无奈地等在卫生所里,等输完液已是夜里十一点了。

大哥搀着我往他家走,村口的老槐树在月影下晃动着,让我觉得阴冷阴冷的。刚走到门口,我们惊讶地发现大家都已经回来了。我们走进屋子,屋里的气氛很凝重,二大伯坐在炕上不停地吸着烟,其他几个参加迁坟的人也都眉头紧锁。我望了望同样不知所措的大哥,他摇了摇头。

忽然,二大伯放下手中的烟,说道:“志洋,你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了。”话虽如此,可是我的语气仍然很无力,“二大伯,怎么了?你们不是去迁坟了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话一出口,我便发觉二大伯的脸色微变,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咱们的祖坟是空的!”说话的是站在一旁的五叔。

“空的?”我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那爷爷的坟呢?”

“一样,也是空的!”二大伯平静地说。

“爸,爷爷出殡的时候我们不是亲眼看到棺材下葬的吗?不会吧!”大哥试探着问了一句。

二大伯瞪了大哥一眼。他们之间很早就有矛盾,两个人都看对方不顺眼,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也能挑出对方的毛病来。

“我又不是瞎子,就是没有,不信你自己去看啊!”二大伯冲着大哥嚷道。

大哥嘴撅起来,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好,我去看看!”说着他扭身走了出去。

“大哥,你去哪儿啊这么晚了?”我追出去喊道。

“你别管,我就不相信死人也会跑了!”说着他已经走出了院子。

难道他真的去坟地了?我犹豫了片刻,跟了出去。

祖坟在一片槐树林中,距离这里大概半里地左右。月光很亮,小路两旁的玉米地传来“沙沙”的声音,还有夏虫嘈杂的叫声。如果不是大哥在前面,打死我也不会这么晚了还走这条小路。半里路,我走了有一个小时,可是依然没有看见那片高大的槐树林。越往前走,我的心里越打鼓。这么晚了,到这个鬼地方来,而这条羊肠小路好像总也看不到头,难不成我今天也幸运地遇见所谓的“鬼打墙”了?不会那么“幸运”吧!

我慢慢往前走着,忽然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坐在路旁。我以为是大哥,于是加快了步子,可是越往前走,我越是觉得纳闷。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看见一个穿着青灰色军装,带着军帽的男人坐在青石板上,他正低头做着什么。从背影上看,这个人绝不可能是大哥,他比大哥瘦小得多。

见鬼,这么晚了会是谁?

在我靠近他的时候他抬起了头,眼神朦胧地望着我,脸上挂着泪水。他轻轻地擦了擦,然后站了起来,身体笔直,如同站军姿一样。

“兄弟,你是做什么的?这么晚了还坐在这里哭?”我试探着问道。

“站岗!”他口齿很清楚。

“这里?这里站个屁岗啊?”我觉得我一定是听错了。

“这个……你是什么人?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山上有个军事基地,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