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也觉得做这些事很开心,”她承认,“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赚钱。幸运的是,赚不了钱也没关系。”
“因为你是个富婆。”
她在皇后区有一套出租公寓,有一家经理公司替她管理。每个月她都会收到一张支票。
她说:“这也是原因之一,是吗?”
“什么原因之一?”
“我有点存款,”她说,“而你没有。”
“你说的这两件事都没错。”
“而且我们住的这套公寓是我付的钱。”
“也没错。”
“这表示你应该赚更多的钱,这样我们才能处于同等的地位。”
“你认为就是这样吗?”
“不知道,是这样吗?”
我想了想。“这或许是一个因素,”我说,“不过这个因素只是让我仔细看看自己,我看到一个没什么成就的家伙。”
“你知道,很多你以前的客户不会同意你这个说法。他们或许没办法给你一封用漂亮的公司信纸所写的感谢信,但要比去帮一个品行很差的家具商逃避官司有意义得多。你改变了很多人的生命。”
“可是我却没替自己做多少,其实我该多想想自己的。”我挥了挥那沓信用报告。“我刚刚正在看这个,”我说,“在想TRW那些人会怎么记录我。”
“你的账单都付清了。”
“对,可是——”
“你想要执照、办公室和其他这一切吗?全在于你,亲爱的,真的全在于你的意思。”
“哦,没有执照真是太荒谬了,”我说,“好多次都害我接不到生意。”
“还有体面的办公室,还有你手下的一大群职员和保安?”
“我不知道。”
“我不认为你想要这些,”她说,“我认为你是觉得自己应该想要,可是你不想,让你难过的是这个。可这是你自己造成的。”
我又回到那一沓信用报告上。进度很慢,因为我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只希望自己能看出些什么来。
道格拉斯·波默罗伊。鲍伯·里普利。威廉·鲁盖特。洛厄尔·亨特。埃弗里·戴维斯。布莱恩·奥哈拉。格里·比林斯。鲍伯·伯克。肯德尔·麦加里。约翰·扬德尔。理查德·巴泽里安。戈登·沃尔泽。雷蒙德·格鲁利奥。路易斯·希尔德布兰德。我知道其中几个人的长相。我在电视上看过格里·比林斯,谈论冷锋和降雨的概率。我在图书馆研究的时候,曾看过戈登·沃尔泽的照片(和两位合伙人庆祝他们自己的广告公司成立),以及理查·巴泽里安的照片(和两个他的唱片公司刚签下的羞涩的摇滚歌星合影)。当然还有多年来我常在报上看到埃弗里·戴维斯的照片。
这些年我也曾和雷蒙德·格鲁利奥同在一个房间里,虽然没有正式认识过。另外我认识我的客户路易斯·希尔德布兰德。
但我好像可以很快想象出他们的样子,包括那些我完全不知道长相的人。当我看着他们的名字、审视着他们的信用纪录,一个个影像便浮上心头。我看见他们在郊区的自家草坪上推着电动割草机,我看见他们穿着西装,我看见他们弯腰抱起一个孩子往上举。我还把他们放在高尔夫球场上,然后看着他们淋浴换衣服之后在乡村俱乐部里面喝东西,比方说,威士忌,或者结满冰珠高玻璃杯里面的汽水。
我可以看见他们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黎明时分离开他们的花园洋房,黄昏才返家。我可以看见他们站在月台上看报纸,等着回长岛的火车或者往北的都会北线。我可以看见他们在中城人行道上行走,手上提着黄铜镶边的公事包,正要去赴约。
我可以看见他们去看歌剧或芭蕾,他们的妻子盛装打扮而且戴着珠宝,同时他们自己也略带自豪的穿上耀眼的晚礼服。我可以想象他们坐在游艇上,在国家公园里,在自家后院烧烤。
真蠢,我根本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可是我却看得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