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你什么东西都能够买得到。在伊兹拉埃尔的调味世界,你可以找到墨西哥龙舌兰酒、玉米卷、薄饼、豇豆和装在银色的加热箔纸袋里的爆米花,以及最好的梅子酒。有四家大的英文书店,最称心的一家是位于左岸公主街6号的村声书店,还有两到三家朱尔 · 凡尔纳原装旧书的法语书店,其他什么都不卖。在玛德琳娜广场最有名的福松杂货店,出售司其普花生酱,此外还有您能想象或者记住的美味,浅绿的阿月浑子果仁蛋糕。在村声书店附近角落里的日本女性商店,你可以找到佛罗伦萨圣塔 · 玛利亚 · 鲁维拉生产的肥皂和香水,这个商店自从17世纪以来就开始营业。最好的银器“普伊福尔加”,最好的被单“诺与普尔多尔”,最好的花店,包括从普鲁斯特时代就开业的拉-索姆花店,或者奥登附近的更现代的克里斯蒂安 · 托图花店。唉,要什么有什么,除了精制典雅的意大利餐(法国人认为所有意大利人吃的都是比萨饼)。另外一样不足的是像样的公共图书馆系统,图书馆没有供浏览者使用的开架书,而开架书却是知识分子的天堂,说不定能意外发现一本好书。
巴黎的物品丰富多样,巴黎人也精力旺盛,充满生机和热情。巴尔扎克曾注意到巴黎市民对金钱和快乐的欲望太强烈,因此很快就精疲力竭。他写道:“巴黎只有两个年龄,年轻人和老人。一个是冷酷、面容惨白的年轻一族,还有打扮得年轻的衰老一族。”他还写到巴黎人对新鲜事物很热爱,但对什么事物都不专一。
巴黎对什么都感兴趣,结果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巴黎人无论什么年龄,就像孩子一样,某一两天对一样新东西很着迷。他万事抱怨,万事容忍,万事都要嘲笑,万事都会忘记,对万事都充满渴望,他品味万物,感受万物,万物都会被随意地抛之脑后……无论是他的国王、疆土、荣誉、偶像,无论是铜制的还是玻璃制的……
当然,自巴尔扎克时代以来,巴黎变化了。没有人过分野心勃勃,因为民众在这社会主义国度被娇生惯养,虽不富足,却不乏安逸。城市辉煌的岁月已成为昔日往事。但是巴黎人对新鲜事物的热情依然如故。巴黎时装仍旧让女人如痴如醉,只有在巴黎才会如此。一个伟大的戏剧导演、香水品牌、新时尚……所有这一切会在某一个季度里受到欢迎,但是下一个季度就被忘得一干二净。巴黎人说:“这个?已经结束了!过去了,过时了。”他们说这话时斩钉截铁,令人害怕,甚至孩子们讲这话时也带着冷酷的自信。
巴黎遍地是新鲜事物和消遣娱乐,怪不得会成为闲逛者的城市——漫无目的的游者迷失在人群当中,没有终点,任凭好奇心引领着他的脚步。在纽约,漫游者可以从华尔街地区走上去,穿过SOHO、东村、西村到切尔西, 但是他必须乘出租车到上城西区的阿姆斯特丹和哥伦布。城市的其他地方就像沙漠一样。
巴黎基本上每一个街区都很漂亮,令人迷惑,充满了种种意料不到的快乐,特别是塞纳河附近第一区到第八区的范围内。这是古典的巴黎,从西边的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到东边的巴士底监狱、巴黎圣母院。在这个神奇的平行四边形内,每一方寸之地都值得徒步旅行参观,从河中的两个小岛——西黛岛和圣路易岛——开始,然后从圣路易岛沿圣日尔曼大道走到圣日尔曼广场,看到著名的三座建筑,包括利普咖啡厅、花神咖啡店和双叟咖啡店。
1939年,雷瓮-保罗 · 法尔格不无讽刺地写道:
如果白天英国内阁召开会议,新泽西州有一次拳击比赛,或颁发了一次遵守惯例的头等奖,发生笔战,右岸举行了男高音比赛,或是发生一次恶毒的争吵,圣日尔曼广场咖啡店的常客将最先受到冲击。广场的生存、呼吸、心跳和睡眠是全依赖这三个咖啡店,它们如今就像国家机构一样赫赫有名。
法尔格所说的第三家咖啡店是皇家圣日尔曼,但是他可能把花神咖啡店对面的利普咖啡厅也包括在内,在30年代,所有的巴黎政要都在这里吃午饭或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