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涂鸦王(36)

·查尔斯的信件:

·第一封信,给妻子:一八六三年席卷纽约州的反黑人浪潮,私刑、纵火。黑人拥有的产业有风险。

·第二封信,给妻子:查尔斯在内战后期参加阿波马托克斯战役。

·第三封信,给妻子:参与民权运动,因此感到威胁。因保守一个秘密而感到困扰。

1

汤普森·博伊德带着他的购物袋和手提箱走在皇后区的街道上,忽然停了下来。他假装在看着一个自动售货机中的报纸,低着头,似乎在关心世界局势,但其实却他斜着眼在看身后。

没人跟踪,没有人注意“凡人乔”。

他认为根本不可能有人跟踪他,但是汤普森·博伊德总是将风险降至最低。如果你的职业是死亡,那么就永远不能粗心大意,尤其在伊丽莎白街被那名白衣女子如此接近后,他更是特别小心。

它们轻轻一吻,就会要你的命……

现在,他加快步伐走回角落里。注意到并没有任何人忽然闪入建筑物或快速转身走开。

很好。汤普森继续朝原来的方向往前走。

他看了一眼手表。到他们约定的时间了。他走向一个公用电话亭,打到曼哈顿下城里的一个公用电话上,“喂?”

“是我。”汤普森和接电话的人花了点时间周旋了一下——安全工作,就像间谍一样——双方都确认电话另一端就是他们要交谈的对象。他尽量掩盖自己说话腔调中那慢吞吞的特点,就像他的客户也会改变自己的声音一样。当然,这不足以骗过那些声波分析专家;不过你还是得尽量做你能做的事。

地方新闻已经发布了这个消息,因此对方知道第一次尝试失败。他的客户问:“情况有多糟?我们会有问题吗?”

杀手轻轻抬起头,向眼睛里滴了几滴眼药水。眨了眨眼,直到痛楚的感觉消失,汤普森用一种和他的灵魂一样麻木的声音说:“哦,现在你必须了解我们正在进行的事情。它和生命中的每件事一样,不可能百分之百成功。事情不一定都如我们所料。那个女孩比我聪明。”

“一名高中女生?”

“那个女孩子有在街头混过的聪明劲儿,就是这么简单。她是住在凶险的丛林里,有很好的反应能力。”做出这种评论时,汤普森的心里有一点刺痛,觉得对方可能会认为他在说她是个黑人,有种族歧视的意味,不过他只是在说她住在这座城市一个比较复杂的区域,必须非常机警。汤普森·博伊德也许是全世界最没有偏见的人;这是他父母教育的结果。他认识各种不同种族和背景的人,完全根据他们的行为和态度做出评判,而不是他们的肤色。他曾经为白人、黑人、阿拉伯人、亚洲人、拉丁人服务,也杀过这些种族的人。在他的眼里,这些人没有区别。雇用他的人全都不会直接露面,行动果断而小心。被他杀死的人,则是经历了不同程度的尊严和恐惧,而这些与肤色或国籍毫无关系。

他继续说:“这不是你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但发生的事情却是合理的。现在我们知道,有很专业的人在保护她。我们需要重新安排,然后继续我们的计划。不能冲动。下一次我们会抓住她。我安排了一个很熟悉哈莱姆的人,我们已知道了她在哪里上学,现在会打听出她住在哪里。相信我,一切都安排好了。”

“稍晚我会再察看留言。”那男人说完立刻挂了电话,他们通话没有超过三分钟,这是汤普森·博伊德的极限。

按书上说的做……

汤普森挂了电话——没有必要将指纹擦掉;他仍戴着皮手套。他继续在街上走。这个街区曾经是一个舒适的老社区,街道的东侧是平房,西侧是公寓。附近有几个刚从学校放学的小孩。在这些房子里,汤普森仿佛可以看到电视上播着肥皂剧和下午的脱口秀节目,女人们在熨衣服、做饭。无论这座城市其他地方的生活如何变化,这个街区一直停留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这让他想到童年时代的拖车和小平房。那是一段美好、舒适的生活。

那是在他进监狱前的岁月,在他变得像失去了一条胳膊或被蛇咬过一样麻木之前的日子。

在他眼前一个街区,汤普森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金发小姑娘,穿着学校的制服,走进一幢浅褐色的房子。看着她走上那几级水泥台阶,从她的书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走进屋内,他的心跳加快了——只是回忆了一两次。

他继续向那幢房子走去,它和其他的小屋一样洁净,甚至还要更干净一些。屋前装饰着一个骑师形象的柱子,骑师有着黑人的五官,但肤色却漆成从政治上无可挑剔的棕褐色。还有一排陶瓷小鹿,正凝视着那一片小小的黄色草地。他慢慢地走过那幢房子,往窗户里看了看,然后又走上街道。一阵风吹来,将购物袋吹起,里面的东西相互碰撞,发出单调的叮当声。喂,小心一点,他告诉自己。然后抓稳了袋子。

走到街区的尽头,他回过身查看背后。一个男人正在慢跑,一名妇女正要在路边停车,一个男孩在满是落叶的车道上玩篮球。没有人注意他。汤普森·博伊德转身向那幢小屋走去。

在皇后区小平房里,珍妮·斯塔克告诉对她的女儿说:“不要把书包丢在走廊,放到小房间里去。”

“妈。”那名十岁的女孩叹了口气,声音拖得长长地说。她摇着那一头黄发,将她的制服外套挂在衣帽钩上,然后捡起沉重的书包,不高兴地嘀咕着。

“有家庭作业吗?”她漂亮的母亲问道。她三十多岁,一头浓密卷

曲的褐色头发,今天系了一条桃红色的束发带。“没有。”布里特尼说。“没有?”“是没有啊。”“上一次你说没有家庭作业,结果却有。”妈妈说。“那次的不是家庭作业。那是一篇报告,从杂志上剪一些东西下来

就行了。”“你必须在家里做的、和学校有关的事,就叫家庭作业。”“好吧,今天真的没有。”

珍妮知道没这么简单,他抬起了一边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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