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夙敌新战友(3)

青面兽跟过来说:“啥指导员,这是我们部队的王政委。”

闭着眼睛的王姓政委反手扣住陈子忠的腕子,顺势在他胸口凿了几拳:“翻口袋?你小子给俘虏搜身呢,就剩下两根烟了,给我留一根。”

“好嘞。”陈子忠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见王政委始终闭着眼,又把另外一根烟折了一半。

陈子忠是野战军鼎鼎大名的“八大山人”之一。“八大山人”是八名指挥员,当主力团团长的有,任侦察连连长的有,陈子忠职位最低,名气却最大。给他们起这样的绰号和书画不沾边,是因为他们都在东北剿过匪,性格粗犷,作战勇猛。尤其陈子忠,在战士们面前雷厉风行,在上级面前像是个顽童,嘻嘻哈哈地占便宜,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枪弹、骡马,逮什么划拉什么,每次到团里开会,分管后勤的副团长总要偷偷躲起来。

王政委闭着眼,心里明镜似的:“兔崽子,别跟我耍心眼,欺负我看不见是吧?你要是敢藏私,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在这儿多躺几个月!”

“眼睛咋了?”陈子忠点上折断的半根烟,放进王政委嘴里。

王政委冷哼:“算你小子懂事,夜盲症。”

陈子忠嘴巴无声地张合了几次,悄悄把抓在手里的烟塞回了王政委的口袋。上个月,他被闪光弹震得两天睁不开眼,那阵他才明白,烟能解烦愁。

王政委忽然大骂:“奶奶的,老子一没挂彩,二没装熊,愣把老子绑下来了!连长敢绑政委,反了天啦!”

被战士绑下火线的陈子忠笑得肆无忌惮,心里没那么憋屈了。

青面兽说:“夜盲症好治,我们部队有南方战士,说吃蝌蚪管用。”

“死冷寒天的,你让我画蝌蚪!”

东北口音的伤员在山洞最里面低声说:“用水熬松针也行,秘方治大病。”

“陈大胆,给老子整点松针,利索点!”王政委喊得山响。

“哎哟,我腿疼得厉害。”陈子忠死死拉住起身的青面兽,使劲朝他挤眼。

“那,都给你啦!”王政委啪地把烟盒拍在陈子忠身上。

陈子忠在一片哭笑不得的表情中摸出大半包骆驼牌香烟,叼一支在嘴角,把剩下的烟丢在王政委身上:“咱有烟,不劳老首长操心。”

“奶奶的,你个土豪!”王政委朝陈子忠所在的方向猛踢,他翻身闪开,靠着石壁抽起了烟。

沉默片刻,王政委拍着干瘪的口袋说:“老子就这点家当,没啦,真没啦?”

陈子忠不出声。

“你小子,给老上级找点狗屁松针还讨价还价!真他奶奶不是东西!”

青面兽看不过眼,歪着身子往外走,陈子忠一句话拽住了他:“你前脚出山洞,老子后脚就去报告。”

青面兽愤愤地朝陈子忠挥拳。

“算了。”王政委叹了口气,“山洞就一个出口,还有警卫,能动弹的伤员也就陈大胆有混出去的能耐。陈大胆,你说吧,想要啥?三支汤姆冲锋枪,两箱子弹?”

陈子忠把烟抽得滋滋有音。

“五支汤姆冲锋枪!”王政委下了狠心。

“咱尖刀连拼刺刀,不要那玩意儿。”提到自己的部队,陈子忠在光线暗淡的山洞里环视一周,“咱尖刀连和你们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

王政委说:“我知道你小子想啥呢,好啦,答应你,只要把我眼睛治好,我带你回前线。”

陈子忠噌地跳起来,眉头都在笑:“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陈子忠屁颠屁颠地朝洞口蹦跳过去。

陈子忠左手掂着几根骆驼牌香烟,右手背在身后,拖着眼镜医生嘴里的“全麻”。

“站住!”没到洞口陈子忠便被警卫战士喝住了。

“抽烟!”陈子忠笑得像花,平摊左手,“尝尝鲜,美国货,比旱烟锅子还带劲,好抽着哩!”

警卫战士扶正挎在身上的汤姆逊冲锋枪:“少来这套,想回前线的人多了,别说两根烟,六轮子手枪都没收买我。”

“这话说的,啥叫收买,我实在是闷得慌,想找人唠嗑。”陈子忠看到战士朝他身后瞄,忙把木棍丢在一旁,“他们要说我给做啥麻,就是用棍子敲脑袋瓜子,说我的腿不行了,得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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