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学时代(2)

杨绛心里不踏实:“只问自己的喜爱对吗?我喜欢文学,就学文学?爱读小说,就学小说?”

父亲开导她说,“喜欢的就是性之所近,就是自己最相宜的。”

有了父亲的这番话,杨绛内心释然,但她半信半疑,只怕是父亲纵容她。可是她终究不顾老师的惋惜和劝导,在文、理科之间选了文科。而当时东吴大学没有文学系,只有法预科和政治系。

杨绛欲选读法预科,打算做她父亲的帮手,并借此接触到社会上各式各样的人,积累了经验,然后可以写小说。杨荫杭虽说任女儿自己选择,却竭力反对她学法律。他自己并不爱律师这个职业,就坚决不要女儿做帮手,况且她能帮他干什么呢?于是,杨绛只好改入政治系。

虽说杨绛进了政治系,可她对政治学却毫无兴趣,只求得功课敷衍过去,她课余时间都花在图书馆里博览群书。

东吴大学图书馆的藏书相当可观,中外文学名著很多。杨绛在这里养成了嗜书如命的习好,上课之余读了大量的书籍,小说,特别是外国小说,她差不多都看了。从此渐渐了解到:“最喜爱的学科并不就是最容易的。我在中学背熟的古文‘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还深印在脑里。我既不能当医生治病救人,又不配当政治家治国安民,我只能就自己性情所近的途径,尽我的一份力。如今我看到自己幼而无知,老而无成,当年却也曾那么严肃认真地要求自己,不禁愧汗自笑。不过这也足以证明:一个人没有经验,没有学问,没有天才,也会有要好向上的心——尽管有志无成。”

外语在这所教会大学本来就十分注重,加上她在这里阅读了大量原版政法书和文学书,外语水平日益长进。后来,她还试着学翻译,在她成为文学翻译家之前,她就翻译过不少英文的政治学论文。

杨绛非常恋家,并不贪玩却贪看书,回家还帮助父亲做些事情。有一次,杨荫杭问她:“阿季,三天不让你看书,你怎么样?”

“不好过。”杨绛说。

“一星期不让你看书呢?”

“一星期都白过了。”

杨荫杭笑道:“我也这样。”

杨绛觉得父女两人心同此感,自己好像成了父亲的朋友。她非常珍视这种深深的相知与亲情,她父亲每次买了好版子的旧书,自己把卷曲或破损的书角补好,叫杨绛用顸的白丝线双线重订。他爱整齐,双线只许平行,不许交叉,结子也不准外露。有时父亲忙的时候,状子多,书记来不及抄,杨绛就帮着父亲抄写。有时杨绛的三姑母杨荫榆也来找她的“差”,杨绛半世纪后捉笔回忆:她在一个中学教英文和数学,同时好像在创办一个中学叫“二乐”,我不大清楚。我假期回家,她就抓我替她改大叠的考卷;瞧我改得快,就说,“到底年轻人做事快”,每学期的考卷都叫我改。她嫌理发店脏,又抓我给她理发。父亲常悄悄对我说:“你的好买卖来了。”三姑母知道父亲袒护我,就越发不喜欢我,我也越发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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