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话,小小的湖广总督对袁世凯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要知道,袁世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了,这小小的湖广总督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按袁世凯的要价,至少也应该是数年前他应得的内阁总理大臣的位置呢。
于是,袁世凯摆足了架子,说自己“旧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并以最近“交秋骤寒,又发痰喘作烧旧症,益以头眩心悸,思虑恍惚”为由,拒绝了清廷的开价。袁世凯的借口可谓是冠冕堂皇:当年你载沣不就是以“足疾”为名将我赶出京城的吗?好,现在就给你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先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再说。
袁世凯是可以不急,但清廷这边就不行了,摄政王载沣环顾左右,军咨大臣载涛,海军大臣载洵,自己的两个弟弟都是少年亲贵,哪有能力收拾当前的局面。至于受命前去平叛的陆军大臣荫昌,他虽然曾经留学德国,好歹算是懂得一点军事,但他却从来没有指挥过军队,更别说打过仗了。
据说,荫昌领旨率军前往湖北时,他身穿长袍马褂,脚上却蹬着军用长靴,简直就是个“三不像”。这时,旁边有人向他恭贺大任,荫昌眉头一皱,道:“嗐!庆贺个啥,我手下一个兵都没有,朝廷让我去湖北督师作战,您说我这倒是用拳打啊,还是用脚踢呀?”
荫昌还算有先见之明,北洋军大都是袁世凯的旧部:统领冯国璋就不用说了,下辖第六镇的统制李纯、第二镇的第三协协统王占元、第四镇第八协协统陈光远,一个个都不肯用命,荫昌这光杆司令哪里指挥得动。
在军情急如星火的情况下,载沣也只好派出袁世凯的老友、内阁协理大臣徐世昌亲自去洹上村,看看袁世凯葫芦里到底要什么价。袁世凯见是熟人,也没太多废话,当下提出了“召开国会、组织责任内阁、指挥水陆各军的兵权”等六点要求,不然绝不出山。清廷无奈之下,只能全盘接受六点要求,袁世凯才勉勉强强地从河南彰德出发,前往湖北督师。
袁世凯出马,北洋军的表现果然大不一样,很快便攻下汉口。随后,袁世凯又返回北京,组建了一个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新内阁,正当清廷盼望着袁世凯能尽快剿灭武汉的革命军时,袁世凯却突然不打了。
在袁世凯看来,当时的局势已经不仅仅是武汉一地的问题,而是各省分崩离析的大势;即使能剿灭了武汉的革命军,但其他省份的革命党又如何对付?何况,袁世凯心里也清楚,清廷对他并不信任,一旦渡过难关,自己的命运又将如何呢?如今天赐良机,他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此时的袁世凯已经是百炼成钢,精敏老成,他绝不会轻易听从清廷使唤,也不会随意附和革命党的意愿。他要做的,是凭借手里的北洋军从中操控,一方面利用革命军来要挟清廷,另一方面又借清廷的势力来威胁革命军,连哄带吓,既打又拉,将革命军和清廷玩弄于股掌之间。
据说,当时袁世凯曾给他的幕僚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他说:“各位,你们知道拔树的办法吗?专用猛力去拔,是无法把树根拔出来的;过分去扭,树一定会断折。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左右摇撼不已,才能把树根的泥土松动,不必用大力就可以一拔而起。清朝是棵大树,还是200多年的老树,要想拔这棵又大又老的树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闹革命的,都是些年轻人,有力气却不懂如何拔树,闹君主立宪的人懂得拔树却没有力气,我今天忽进忽退,就是在摇撼大树,等到泥土已经松动了,大树不久也就会拔出来的。”
在汉口被攻下之后,袁世凯派出了亲信蔡廷干前往武昌与革命党人进行试探,但因为双方立场差异太大,谈判久久不见成效,袁世凯决定再采取军事行动,以挫败革命军的士气。随后,北洋军向汉阳发起猛攻,并很快攻下。正当前军指挥冯国璋打算乘胜将武昌一举拿下时,袁世凯却命令暂时停战,这就让冯国璋没法理解了。于是,冯国璋一边给袁世凯发电报,说“武昌唾手可得、机不可失”,一边又下令继续炮击武昌,并无放弃进攻的表示。
袁世凯得知后勃然大怒,随后连发七道电报,严令冯国璋立刻停止进攻。为了防止冯国璋坏了自己的好事,袁世凯随后将其调回北京,委派另一名亲信段祺瑞为前敌指挥。说来说去,冯国璋毕竟只是个军人,他不懂得政治上的这么多道道,更不懂得他的袁主帅其实是在清廷和革命党之间进行平衡和博弈。
果不其然,袁世凯最终用高超的政治技巧,不费一兵一卒便将那些皇族亲贵包括摄政王载沣在内一并扫地出门,赶出朝廷,最后又诱迫隆裕太后在清帝退位诏书上签字,最终结束了清朝200多年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