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的事情多,刘爷的事情就忙,但是他有个规矩,每天晚上天一黑,他必须赶回“卡萨布兰卡夜总会”,那时候要想找他,也只能去“卡萨布兰卡夜总会”。只要你到了上海滩,不论你有着怎样的身家,你都必须照着他的规矩做,没有什么理由,因为他是刘爷,上海滩姓刘的敢称爷的,大家就认这么一位。刘爷喜欢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晚霞,天色一点一点变黑,等到夜幕降临车子恰好开到“卡萨布兰卡夜总会”的门前,这个时候是“卡萨布兰卡夜总会”最热闹的时候。
看见刘爷的车子到了,门口的保镖急忙过来开门,随着车门的打开,魁梧的保镖略显笨拙地弯下背脊,小心地打开车门。刘爷不像上海滩的大佬们,他下车的速度总是很快,然后抬头看看“卡萨布兰卡夜总会”高高的大钟塔。接着,他就迈着独有的步子进入他的世界,随着刘爷的步入,“卡萨布兰卡夜总会”的音乐也会相形见绌,欢场里的人们会突然收住欢笑,尊敬地向他行礼,并闪开一条通道。刘爷向着人们挥挥手,保持着他习惯的微笑,穿过豪华的大堂,步上楼梯,走到舞池的大堂中去。专门在“卡萨布兰卡夜总会”里卖烟的女人黄兰迎了过来,熟练地将一根雪茄递给刘爷,然后帮他点燃。黄兰的身世很可怜,丈夫在胶济铁路罢工时被工头们打死了,刘爷收留了她,让她在“卡萨布兰卡夜总会”里卖烟,一天的收入足够她过上不错的生活。刘爷微合着眼睛,吸了一口烟,在烟雾缭绕里眯缝着眼看着四周的歌舞升平,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夹起钱。黄兰迭声说着“谢谢”,双手从刘爷手里接过了钱。刘爷就是这样,恩惠归恩惠,交易归交易。你可以欠刘爷的东西,但是刘爷绝不会欠你的,因为刘爷比任何人都清楚,欠下的总是要还。
阿文是刘爷的助手,他总是把头发梳得非常整齐,雪白的衬衣袖口露在西装的外面,却从来不会沾上丁点的污渍。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和上海滩那些跟在大佬们身边的人不同,作为手眼通天的刘爷的随从,他格外的谦逊,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温文尔雅。自从刘爷离开码头以后,他就一直跟在刘爷的身边,而上海滩的人,也总是像敬重刘爷一样敬重他。
阿文帮刘爷脱下外套,轻轻低着头站在刘爷的身边,“今天的生意非常好,实在想不到外面还在打仗。”他的声音总是那么轻,那么细,但无论你站在什么位置,都能够听得非常清楚。
“兵荒马乱的,”刘爷抽了一口烟,笑了起来,“不上我这里来,难道还有更好的去处吗?”
刘爷眯缝着眼睛望向舞池里,乐队正在起劲地演奏着,除了在上海的中国人,也有很多外国人出现在这里。1925年,战争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世界还不安生,中国人担心战争,外国人也担心。两个正在跟舞女跳舞的英国人,不时在舞曲间擦肩低语,并望向刘爷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