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语之六】
我忍不住掉泪,隔着婴儿室的玻璃。
玻璃墙内,一名身穿粉红色工作袍的小护士怀抱小婴儿喂奶。几步之遥,有一婴放声大哭,她抬头看一眼,继续喂奶。婴儿室只她一人,那婴儿便无人搭理,哭得哀哀欲绝。
那是十多年前某个初秋凌晨时分,我在滨海公路附近一家医院,母亲因车祸被送到那儿,仍在加护病房昏迷。
加护病房隔壁即是婴儿室,很诡异的配置,死死生生好像左脚右脚,挨得那么近。等在病房外的我,孤单无助,只能贴着玻璃看婴儿,暂时让自己的大脑获得几分钟"空白",不去触及我与母亲正在奋战的这场生死劫。
死生战役,几乎是我童年至青壮期的主旋律,它蛮悍地把我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啃得伤痕累累,以致生命一直被泡在咸泪里,脆不起来,也丧失快乐的能力。每当我想尽法子复元,感觉有力气把日子擦亮一点时,又来了,家人又出事。
我赶到医院时已近凌晨,值班医师简单扼要说明严重性,能做的都已经在做,说完即离开。我那僵冷的身体因这番无所谓的医疗报告更感冰寒,忍不住打颤。家人都在宜兰老家,只有我在这儿,不,只有我与母亲在这阴冷无情的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