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辉赶紧把她送到医院,彻夜陪伴着她。亚若在剧痛中要求桂辉,如果她不幸死了,务必代为照料两个小孩。她说,蒋经国曾经答应她,日后会让儿子认祖归宗。她也把蒋经国送给她的镜子、粉盒给了桂辉。翌晨,亚若腹痛未止,但似乎病情好转。医生检查完,给她打了一针。几分钟后,亚若惊呼她眼睛看不见!医护人员冲进病房,派桂辉去取冰块。桂辉回来时,医生告诉她,亚若死了。按照南方的习俗,第二天就埋了。王升把噩耗向蒋经国报告,经国放声痛哭,此后一连多日,戴着墨镜,遮掩哭肿的双眼。
桂辉把双胞胎送交给亚若的母亲周锦华,并告诉章母,她怀疑有人下毒手。照她的说法,章家也相信亚若遭到谋杀,背后另有主谋。他们担心双胞胎也会遭遇不测,故意把小孩登记出生在不同年份,以掩人耳目。直到今天,依然有人传闻、臆测亚若的死因。赣州《正气日报》编辑漆高儒,在他写的蒋经国传记中声称,亚若死前不久,他偶然听到黄中美(蒋经国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特务)说,章亚若在桂林自称是蒋经国夫人,制造出麻烦。据说,黄中美指示一名部下,“把她杀了,我来负责。”漆高儒还记得,黄中美曾抱怨他替经国做了不少事,可是小蒋“不了解我”。漆高儒猜测,黄中美自作主张,下令杀害章亚若。许多中国传记作者都相信这说法。可是,除了漆高儒事隔数十年后这段记载,以及桂辉的猜疑之外,我们找不到其他根据支持亚若是在中共、蒋介石或蒋经国本人命令之下遇害。
方良对于先生和章亚若的恋情,生下双胞胎,浑然不知。她从来不问先生的公事,他对她的交往也定下严格规矩,譬如不准方良和富商太太等有心攀附的人来往。她和经国似乎是一对摩登的亲密夫妇。方良经常在机场迎送丈夫时,拥抱他、吻他,旁边的中国人有时还挺难为情。这段时间,经国和太太在一起,经常以俄语交谈。经国也还喜欢读俄国文学作品,譬如美国记者傅尔曼就曾经看到他读19世纪乌克兰诗人舍甫琴科(Shevchenko)的作品。后来为了免人猜疑他们的亲苏,他和方良放弃了与俄罗斯的文化关系。
蒋经国在1942、1943年仍在赣南盯紧推动三年建设计划。访宾对于原本十分穷困落后的赣南,与中国其他地方的情况相对照,印象格外深刻。 《纽约时报》记者艾特金森(Brooks Atkinson)报道,经国的改革计划使得赣南地区面貌一新。战前,赣州只有三家工厂,现在已有四十四家工厂,包括一家酒厂、一家面粉厂、一家火柴厂,若干纺纱厂。通过一年两作及新的农耕方法,赣南原本是粮食严重短缺的地区,现在的产量却足可供应十个月的消耗量,预期到了1944年就可完全自给自足。在艾特金森眼里,赣州是中国最现代化、最干净的城市。 7
1943年,数千名青少年失去父母,住在贡水岸边难民营里的破房子,破帐篷里。蒋经国下令在离赣州城一小时车程的贡水岸边,兴建一所学校(命名为中华儿童新村)。学校盖好后,大约一千三百名中、小学学龄青少年孤儿迁入新村。蒋经国打破中国传统,禁止校中有任何体罚,他要学生组成自治会,推选自己的市长,选派自己的纠察。8
1943年夏天,经国经常住在新村学校里。他早晨和学生一道起床,带领学生做体操,然后跳进冰凉的溪水里。他的办公室门口只挂着一个牌子:“蒋经国先生”。今天的访客在接待室还可以看到一排泛黄的旧照片,其中有一张是经国、方良夫妇合影,还有一张照片当年一定不会在那里,影中人正是漂亮的章亚若。楼上是一间小办公室,摆着一张破旧书桌,经国在这里至少接见了两个美国客人,一是新闻记者傅尔曼,一是美国驻桂林领事馆副领事谢伟思(Richard Service,译按:与派驻延安的谢伟思John Service同姓,但不同名)。
陈纳德和史迪威自从1942年以来就为战略观点争执不下。陈纳德主张空战优先,史迪威却认为首要目标应该是建立训练精良的地面部队。蒋介石和罗斯福支持陈纳德的观点,于是陈纳德1943年沿着国民政府统治地区外缘,开始构工兴建一系列机场。陈纳德计划以这些机场作为B29轰炸机出击基地,它们可以远及日本本土,以及日本在泰国的基地。根据这项战略,美国第十四航空队要在赣州附近盖一座机场,以便P38侦察机由日本上空执行任务回航途中紧急降落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