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寄宿学校(2)

三年级那年的春天,母亲认为在寄宿制学校短期住读(short-termstint)对我来讲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也在朴茨茅斯修道院读书,波比可以照顾我,免得我一个人孤独。但不管怎样,我们夏天得回到科德角。

修道院的老师们很乐意安排我入学,但事情遇到点麻烦:朴茨茅斯修道院只开设七年级以上的课程,没有小学。“问题不大”,母亲说到。她觉得八年级的波比可以帮助我学习,而且那个学期剩下没几个月了,把我留在那里学期结束就好。不幸的是,这个“直到学期结束”虽然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但对我来讲实在是有点长。

1941年春天,年仅九岁的我进入朴茨茅斯修道院读七年级,和一群大我四岁的孩子们一起住读,这简直是个灾难。

在朴茨茅斯修道院的时光根本称不上是在学习,那完全是在作斗争。我选了之前在吉布斯有点基础的法语课,结果考试只得了13分。数学课上老师讲的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拉丁语课也一样。

同学们都不和我一起玩儿。有时会有同学叫我一起去航海,但我很少去。我年龄太小,想参与哪项体育活动都力不从心。波比虽然挺照顾我,但是作为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并且和大伙儿相处得不错。另外一些同学让我见识了只有不懂事的孩子才能下得了手的残忍。

我把自己的宠物龟(petturtle)带到了学校,寂寞的时候就和他玩儿,可没几周乌龟就死了。我在寝室外的冻土上挖了个洞,把他埋葬了,还做了几句祈祷,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卧室(cubicle)——卧室用半高的挡板隔开——蜷在床上哭着睡着了。那天晚上,走廊上的一阵响动把我惊醒,砰、砰、砰,接着是一阵大笑。我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第二天早上在床上发现死去的宠物龟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有人看见我埋葬宠物龟,趁晚上挖了出来,把他的尸体在楼道里扔来扔去,发出砰砰的声响,最后,还把宠物龟放在了我的床单下。那天早上,我重新埋葬了他。

波比认为维护家族团结并不意味着他得替我出头。有天我和一个叫普劳登(Plowden)的家伙打架,对方高我一个头,很占便宜,他把我的手反关节扭住,让我动弹不得。波比这时刚好路过,我向他喊到,“他说肯尼迪家不如他们普劳登家!”波比没理我,继续走他的路。走过了才回过头对我说:“你得学会自己去应付生命中的挑战。”

除了这些,我在朴茨茅斯修道院几乎没学到其他东西。拼写显然是没有任何进步,在一封寄给父亲的信中我这样写到:“亲爱的爸爸,括得角(科德角)不好玩,”“妈妈去陪杰克了。乔伊在。天气很不好。你能给我弄到国王的签名不我很快会在(再)给你写心(信)的。”

1941年的夏天,科德角对我来说就是一片安宁而充满家庭关爱的绿洲。乔伊和杰克教我怎么航海,姐姐们和妈妈好好地溺爱了我一番,波比比在修道院的时候更关心我了。作为一个九岁大的男孩,我可以无忧无虑地过自己的生活,骑骑车、游游泳,没事儿上船练两手。

1941年9月,母亲把我送到布朗克斯的里维达尔乡村男校(RiverdaleCountrySchoolforBoys)。三个哥哥都曾读过里维达尔,不同的是他们以前都是走读(daystudent),而我得住读(boarder),因为全家人已经从布朗克斯搬走了。科德角夏天的快乐日子很快告一段落。

如果说朴茨茅斯修道院让我见识了小孩子的残忍,那么里维达尔则让我体味到了成年人心理的扭曲,而且这种扭曲的感受无法轻易被快乐所消解。我们的宿舍管理员是个虐待狂(abuser),他和我们一起住在学生宿舍,是我们的代理父母(locoparentis),但事实上他完全辜负了家长们的信任。他擅长恐吓和羞辱,每天晚上关灯之后,R(我是这样叫他的)就会叫上一组男生去他的寝室,站成一个圈玩儿组词游戏(matching-wordgame)。他会说“鞋(shoe)”,有人答“皮革(leather)”;然后他会说“鞋跟(heel)”,有人答“鞋掌(sole)”;接着他会说“鞋带(shoelace)”,要是你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答案,就得脱掉一件衣服。孩子们都穿着睡衣睡裤,不一会儿就脱得精光。然后R就会挨个“检查(inspection)”身体,没有孩子能够幸免于难。

R招募了两个阿根廷来的高年级同伙,他们有时候会接替R主持那个破游戏,而且他们的玩儿法更加变态,不时甩出个西班牙语单词。里维达尔的低年级学生哪知道什么西班牙语,于是很快就被他们得逞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私底下常听人议论说R一旦对某个男生特别感兴趣的话,就会派那两个阿根廷来的家伙去安排。我躲在自己的床铺上度过了好多恐惧的夜晚,害怕自己成为他们的猎物。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些都会过去,告诉自己一定能度过这场噩梦,告诉自己也能像哥哥们一样幸免。没事儿的,我这样告诉自己,我必须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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