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回到了过去的生活。
到江南的时候已经是12月份,我给他们打电话,说我马上回家。
远远地,我就看见家门口的小桥上站着两个人。那个穿着马裤呢大衣抬头挺胸的是父亲,另一个站在他身边背有些佝偻的是母亲,他们远远地就喊我。
“儿子!儿子!”声音逆着风飞过来。我对他们招手:“爸!妈!”
我回了家,母亲流着眼泪抱住我,泪水打湿了我的肩膀,她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要报警了。她说了很多平时我不爱听的唠叨话,可我觉得现在这些话语对我来说是多么动听的一首歌曲。它不同于老李的那种陌生厚重的关切,它像一株最自然单纯的绿色藤蔓,细细密密地将我保护起来。父亲脱了大衣,搓着手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们的头发比我走时白了许多,特别是母亲,她的鬓角像是被雪染过一样。我接过母亲倒的水,一下子瘫坐在了床上。父亲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把一只手塞过来,握住我的手。母亲把我搂在怀里,亲我的脖子。我突然哭了,拉过父亲,让他坐在我旁边,说:“我爱你们。”他们很吃惊,我笑着说:“真的,这些年我一直很自私,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世界,拒绝你们的关心和爱,不在家的时候我才知道如果没有你们,我将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以前我没有学会负责任,但现在我要做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我逐渐平静,双腿平平的,浑身像散了架子一样倒在床上,又像小时候那样迷糊着用一本书盖在脸上睡觉,可我的神智还是清醒的,踏实地躺在床上。朦胧中我又听见父亲对母亲说:
“不要为长安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他又黑又瘦的,在外面呆了这么久。”
“赵染的事对他打击太大,我看他在外面学了不少东西,应该没事了。”
“这孩子都不告诉咱们这么长时间去哪了,怎么能不担心?”
“咱家孩子咱自己还不知道吗?不会犯原则性的错误,这点我敢保证。他调整得很好,一身男人味了。”
出游近半年给我带来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我想起终南山上火辣辣的烧刀子时,我觉得我的腰部条件反射似地扭动一下,就放出火辣辣的灼烧味,就像老李的中药汤曾在厢房里释放过浓郁的气息。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老李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原来根源在他的心里、酒里和药里。也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一下山,我就会改变,我就会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
带着一身火辣辣的气息,几天之后,我回到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