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我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一条新内裤。我担心上面会有灰尘和其他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用力抖了陡,弯下腰把它套在我光溜溜的屁股上。床上被子里埋了几千万个生命,它们死在了一条内裤上,它们从我的下身汹涌而出,像一只只被冲上沙滩而搁浅的海豚无序地排列在内裤之上。我把脏内裤扔到墙的一角,享受干净内裤给我带来清爽的快感。
我躺在床上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这次突如其来的遗精和今晚我失去的初吻有必然的联系。想起赵染的嘴唇,我全身就会颤抖起来。我们接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在吻一团棉花,那团棉花是刚从地里摘下的,新鲜还带着香气,柔软而不张扬,赵染的舌头从那团棉花里钻出来,像一条灵巧的蛇,微微启开我的牙齿,寻找它的另一半身体,当它找到以后就紧紧缠绕住另一半身体,而那另一半身体是属于我的,我迎合着她的蛇,让两段身体重合在一起,蛇变得快乐完整,我发现自己被融化了,我的脑袋,我的手脚,仿佛都已不属于我自己,它们都飘起来了,悬浮在空气中。我眼睛里闪着光,我是睁着眼睛的,我看到了甜美的蛇,并甘心被它所诱惑。
我终于有了初吻。我并不感到惋惜,赵染是我喜欢的人,心理上并无障碍。赵染此刻也在睡觉吧,我想她一定睡得很沉。我突然很想见到她,发自内心的渴望。她要是现在躺在我身边将会多么美妙。我想着赵染的样子,眯缝着眼睛数窗外漏进来的月光,一道,两道,三道……数到第27道的时候头一歪,忽然想起如果林枫阳知道我有了初吻会有怎么样的表情,想着我竟笑出了声音,过了一会月亮降下去了,我终于得以继续睡去。
我和赵染像两只挣脱束缚的鸟儿飞翔在自由的天空。世纪金源电影院,王府井书店,路边的永和豆浆房……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的影子。赵染常常在电影院里咬着我的耳朵说,白长安,你这个大坏蛋。我弄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成为了坏蛋,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赵染缠着我。我很小心地呵护着初恋,如同捧着一块水晶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行走的人。我始终约束着自己的行为,怕对赵染造成什么心理上的伤害,而实际上经常是赵染给我造成心理上的新感觉。比如她咬我耳朵的时候,我感觉我的灵魂要飘出体内,这么舒服。
我想赵染是有这么一种心理,她越看我没反映就越来劲儿,想着法的折腾我的耳朵。我忍不住问她:“耳朵有什么好的?”
“书上写着亲这里会很舒服,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她一脸绯红地回答。我心想这个丫头还真挺色的,平时没看出来,一进入状态乱七八糟的思想全上来了。也难怪,林枫阳说其实女生这方面比男生开窍时间早得多。记得林枫阳有一天晚上和我们大侃一顿性知识后振振有辞地说:“你们以为女生晚上讨论什么?她们谈论的都是男人,什么长短粗细的,比咱聊的黄多了。”等到赵染咬累了,她就像猫一样地靠在我肩膀上,鬓间头发蹭着我的下巴,痒痒的。我搂着她的肩膀,觉得有女朋友的确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有天晚上,张家义告诉大家,CHUN今年准备住进他家,还说CHUN在电话里,一口一个爸妈叫得比张家义还亲。
“操,真羡慕他们,”林枫阳说,“杜若父母要像喜欢CHUN一样喜欢我就好了,每次见我都冷冰冰的,跟我把他们家闺女拐跑一样。”他又邀我去喝酒,我说没时间,忙着呢。他说你丫忙什么呢你,看什么破书,你又不考研。我心想你这话算说对了,除了和赵染在一起的时间我全部用来复习以前的功课,研究生我是非考不可了。但是想归想,终究没有说出口,胡乱搪塞了几句就夹着书走出了宿舍。
在人前我始终未承认赵染是我的女朋友。我告诉赵染,所有的一切都等我们大学毕业再说,我们现在的目标应该很明确,就是要考上研究生。赵染点点头,她说,我支持你的想法,我们得一起努力。这种两人一起奋斗的艰辛和努力让我倍感欣慰,我越来越发觉赵染身上的优点是其他同年龄女孩儿所不能具备的。她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就算以后我们不在北京生活也一样,天下何处不能安家?”
我笑话她:“你这话怎么说得和台词一样?”
她也笑:“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大西北支教。”
我当时就愣了,我问:“真的假的?别开玩笑了。”
“当然是真的,我都想好了。万一我们考研考几次都不成,我们就结婚后干脆就找个贫困山区支教去。”
“你能舍弃在北京的生活?”
“能啊,为什么不能?”
“不让你逛街,不让你吃KFC,你受得了?”
“那有什么受不了的?”赵染说,“我可没那么俗气,虽然我也喜欢逛街,但是又不是不逛街就会死的,那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已。”她的一席话让我幸福得眩晕起来,我在心里提醒自己别昏了头,又问:“如果是为了不给我压力这么说,我还是希望你收回这些话。”
“给你压力?你自己给你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我什么压力都不会给你。不是说我有什么幻想,只是我一直相信有永恒的爱情。你可以说我不成熟,但是我觉得有些认识和原则是天生的,比如,我坚持相信只要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
“只要我们依偎着,就能够生存。”她盯着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没说话,看着赵染,但我能感觉到有温暖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她拉着我的手笑,说:“哎,你干什么啊,大男人的。”我侧过脸,看书架上的书,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心里打着轰轰烈烈的鼓,天啊,老天赐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啊!我愿意为她死掉。
当我冷静下来思考时,觉得赵染似乎不是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女孩儿,她有太多的善良和单纯,而所表现出来的大度与宽容又能让我深深感到一种母性的关爱。如果她的思想和她的话完全一样的话,我真的是遇到了天使。
又过了两个星期,林枫阳得了重感冒,连续发低烧,咳嗽,浑身无力。
我和张家义带他去医务室看了几次,拿回一大堆廉价药物。林枫阳说吃它们根本没用,要想病早点儿好,还得去大医院看。张家义笑话他,你这就是长期缺乏锻炼的结果。林枫阳说你丫也没锻炼啊,天天抱着电脑一边打CS一边泡MM,你丫就靠这么锻炼的?张家义说我锻炼思维就成了,哪像你,我估计你丫是想杜若想病了,相思病吧!
林枫阳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星期,天天泡在医务室,赵大夫说,你这体温不算高,但一直低烧,吃药怎么也不见好呢。要不去大医院看看?当天晚上我和张家义带着林枫阳去了武警总医院,我排着队挂号,张家义给我发短信,告诉我林枫阳死活不看了,要回学校。我跑到门口,两人正在外面等我,我问林枫阳:“怎么来了又不看?”
“不想看了,我没事儿。”他神情恍惚地回答。
“你还烧着呢,看看吧。”张家义劝他。
“不看,我想回去睡觉。”林枫阳挠着头皮支吾着,“咱们快走吧。”
“没辙,我刚才劝了他半天了,非得走。”张家义在旁边无奈地说,“也不知道丫的错了哪根筋。”
林枫阳从武警总医院回来后,我发现他有了很大的变化。这次不是我太敏感的缘故,因为宿舍里所有人都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异常表现。从医院回来后的几天,他白天蒙头躺在床上大睡,晚上竟然告诉我们要去图书馆,张家义松开打游戏的手回头诧异地盯着他,何大班长放下手里的哑铃,说:“你们还是带他去医务室看看吧,我估计他现在烧得不轻,都说胡话了。”
林枫阳摆摆手,说:“我就是想去看看书。”张家义站起来摸着他的额头,肯定地说:“还行,不算烧,是不是睡觉睡迷糊了?再睡会儿吧。”
“我就是想去图书馆,”林枫阳有气无力地说,“长安跟我去吧。”经过张家义和何毅的再三询问和关心,我们终于确定林枫阳不是由于生理神经紊乱而要去图书馆,而是真的想去饱读诗书。晚上,我和赵染陪着林枫阳来到图书馆,他说你们看你们的,我看我的,然后一声不吭地钻进了医学生物类的书架间。赵染问我他这是怎么了?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搞不懂他现在想什么。图书馆快关门的时候我在洗手间发现了林枫阳,他叼着烟,对着镜子慢慢地摸自己的下巴。我问你干嘛呢?他浑身一抖,嘴里的烟掉到了水池里,噗的一声熄灭了。他慌张地说:“没事儿,没事儿,哎,哥们儿,你看我下巴肿没肿?”
“哪啊?”
“就这儿,这儿。”林枫阳拉着我的手摸他的下巴,“你感觉有肿块吗?”
“哪有肿块?和平时一样。”
“那我怎么感觉这儿肿了点儿?”林枫阳又仰起下巴,照着镜子反复端详。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
“没事儿,我就是看看。”林枫阳忙放下手,问,“哎,几点了?”
“快10点了。”
“哦,那我们该走了。你们等会儿我。”说完他跑进便池,我听到一股软绵绵的水声,心想这孩子不会真烧懵了吧?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听见林枫阳不停地翻身,床板吱呀吱呀的晃来晃去,这种声音一直持续到半夜两点也未见消失的迹象。张家义在下铺忍不住喊:“你丫‘打飞机’也得有时有晌啊,都两个多小时了,病刚好点儿你别精尽人亡。”
床板果然不响了,我听见对面的上铺传来林枫阳一声长长的叹息。
“怎么了?”张家义问,“哪不舒服?”
“没事儿,睡觉吧。”林枫阳又叹一口气。
黑暗中一切回归安静。何毅忽然说了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跟卫玲搞上了。”
张家义接了句话:“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