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整个学校沉浸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二点三十分,我和林枫阳夹着书走在学校的路上。转过一条小路,我的脚下忽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是一个粉色的钱包,上面微笑的Hello-kitty咧嘴笑着。我迟疑了一下,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再抬头我就看见了一双穿着绿色高筒袜的腿,瘦而结实,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她像枝水仙花似的站在我的面前,穿着白色棉裙和蓝色T恤,半旧的球鞋,最最扎眼的是,她竟然穿了一双绿色高筒袜。现在谁还穿绿袜子啊?她跑得气喘吁吁,警惕地盯着我,说:“那是我的钱包。”路人目光纷纷向我身上投来,猜疑的,庆幸的,同情的,像一把把或钝或利的剑穿透了我的身体,我听到周围的人指点议论:
“看见了吧,又是三角恋爱,咱们学校这样的情况太多了。”
“呵,估计是抓了个现行。”
“那不是林枫阳吗?哎,后面那男生怎么用着Hello-kitty的钱包,变态啊?”我的耳朵里充斥着这些流言蜚语,众口铄金,可怕至极。
林枫阳把那女生拉到花坛旁,我拿着那个烫手山芋似的钱包跟了上去。“我叫赵染,那钱包里有我的学生证。”她说,“你可以打开看。”林枫阳甩了下头发,说:“同学,你千万别乱想,钱包是他从地上捡到的。”我把钱包递给她,赵染低头翻看钱包,说:“没少什么,就是脏了点儿。”林枫阳在一边抢话:“你要是觉得太脏了,让他给你洗洗。”
赵染抿着嘴笑了,眼睛里的怀疑逐渐消失。“那我该谢谢你们了,钱包里有我的学生证,钱倒无所谓,这个丢了就麻烦了。”
“不客气。”林枫阳说,“应该的。”我站在旁边,手心里全是汗。他又问:“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经济系的,你们呢?”
“我们俩都是机电系的。”
“今天还是要谢谢你们,换个人可能就不给我了,”赵染看看手表,“快三点了,我得走了,下午还有课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愣了一下,看着林枫阳。
“是你啊,你捡到我钱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他叫白长安。”林枫阳迅速说出了我的名字。
“白长安?”她又笑了,说,“这名字好奇怪。”
事后林枫阳对我说,赵染是第一个看他眼睛不会发亮的女生。“你注意到没有?”林枫阳拉着我的胳膊说,“我站在你身边时她都没看我一眼,这样的女孩儿可能不是最漂亮的,但一定是最吸引男人的。”
我从宿舍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学校附近大片大片的白桦林,几乎是一望无际的,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一次次望着经济系的教学楼,经济系有个水仙样的女孩儿赵染,那时,她也在看着北方。
白桦树上有很多只眼睛,睁着在瞪我,我走在树林里,想起林枫阳的话,杜若和赵染,他说只有杜若那样的女人适合做情人,而赵染是适合做妻子的。他笑话我,说:“白长安,你现在还没初恋,是不是玻璃啊?”
我不是玻璃,我只是个普通的男孩,以前,一年365天我都躲在遥远的江南小城,每天我都坐在河边的大青石板上,看那些半旧或崭新的乌篷船在狭窄幽深的河道里游来荡去。我记得曾在碧绿的河水上见过一只漂浮的红纸船,很小很轻,看它飘啊飘的,目光随着它靠了岸。当时从不远处的音像小铺里有细而轻的歌声淌出:“玲珑少年在岸边守候一生的时光,为何没能做个你盼望的新娘。”那么巧,是《梦里水乡》。我的脸涨得通红,一只白蝴蝶紧紧跟随着小船,直到船儿消失。
暧昧的感觉模糊而清晰,我以为这是场短暂的邂逅,实际上是宿命的开始。我把白衬衣解开,摸着锁骨上的蝴蝶,想起祖母给我的这块骨头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蝴蝶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