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贤导演的电影(9)

 

创作是背对观众才开始

同学:观影者与你的关系,和你所期望的关系?

侯孝贤:其实我没办法期望,有一句话是朱天心讲的,创作是从背对观众才开始的。你要背对观众,你的创作才开始。你这样一直看着观众,这个脸要这个,那个脸又要这个,我又不是卖百货的,要给你这个给你那个。所以基本上是要背对观众的,观影者到底怎样,你很难期待。除了电影的形式,还有其他大致你对电影的方式,例如音乐、绘画……假如有一部电影叫《侯孝贤看侯孝贤》,第一印象就是我的脸咯,我很老,皱纹都出来了,然后你就拍很久,在这张脸上就会看到很多事情,但是你找我我可能不会拍,哪天我坐在那边听别人演讲,傻傻的,你就可以拍,那就好啦。

同学:你认为作为导演,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面临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侯孝贤:最重要的东西其实不需要讲啦,你们都已经听说了。但面临最大的困难,其实是忧虑,你的能力没有了,你的创作能力没有了,烂尾了,最后片子很惨,我太太的说法是蹄蹄爪爪漏出来,漏底了。但是以我好像不可能,我自己很清楚不可能,这种自觉是很清楚的。但是最困难还是你找不到足够的资金来拍你要想拍的,而且不止是资金,就像我想拍《合肥四姐妹》,找不到人,找不到演员,没办法复原,因为那些人是没办法找到,以我的要求,那种演员要到一个地步才可以。这雷同于说《最后的贵族》里面有一段,他们都带着老旧的衣服,去那个谁的孙女的家,重温一下以前的那个状态,我感觉也是,好过瘾啊,就是那种氛围。但是那种氛围,现在人去演,因为现在人跟以前人不同,就像沈从文的自传一样,你找不到那些人去演。也因为我挑剔。困难大概是这样子吧。

我的边缘人其实是正常人

同学:在你的影片中,对人的关注聚焦边缘人,尤其是青少年,这是否意味着你某种对特别少年的人文关照?

侯孝贤:没有。其实有时候你拍正常人那个需要功力,拍正常人你要看到他正常的状态,就是特别的状态,其实看正常人你可以看到不正常的状态。为什么要这样?这就是眼光啊,你才能有一个清楚的角度去把这个凸显,这就是戏剧性嘛。拍边缘人其实是比较容易的,因为边缘人本来就比较特别,然后你赋予他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我拍边缘人其实是正常人,对我来讲,生命个体都是正常的,不是他们的错误,而是因为他们周遭或者是环境,或者他的成长背景种种,甚至于他的DNA——他的基因。因为人只不过是基因的载体,有些东西是逃不掉的,某种冲动,某种莽撞,这种东西是逃不掉的,你以为你可以逃掉,每个人都要经历,只是这种文明的累积让我们好像有点脱离了,好似能够独立存在,但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人一辈子面对的就是你的DNA带给你的,然后还混杂了这个世界。以前的人为什么很年轻就会当大学校长?他没有那么多纷扰,家里面摆着的都是古书,他就可以一直看一直看,但现在不是啊,电视、电影、电玩,消费,每个女生开始都要化妆了,以前我们大学时哪里有化妆,现在都是了。这个消费时代就把你们搞昏了,然后你们都被牵着鼻子走,还都不知道,等你们清醒的时候已经年龄一大把了。

同学:我觉得您的表演能力很强,我们有没有可能看您自导自演呢?

侯孝贤:建议你去看一下《风柜来的人》,我是客串。然后《青梅竹马》我演男主角,差一点得了影帝,只差周润发一票。

(整理:陈韵平、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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