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傻傻:诳语(1)

李傻傻,男,原名蒲荔子,生于1981年10月,湖南隆回人。2004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有“少年沈从文”之称。曾获“第三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奖。全球权威杂志《时代》周刊(全球版)曾用大篇幅推介,称其为“幽灵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红X》,散文集《被当做鬼的人》等。现供职于南方日报社。

陶潜的《桃花源记》中说:“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这渔翁的老家武陵,就是湖南常德。以前高中时期还听过一副很有味道的对联:常德德山山有德,长沙沙水水无沙。湘资沅澧,沅澧皆过常德。

但是我要说的是津市,就是常德的津市。澧水边上,离开主人公上过的高中往河的方向走,大路笔直。许多年以后我还记得,当年北岸那些木板的楼房,在日光下呈现古雅的青黛之色。轻烟细雨里,拍电影的人们很忙。身着清兵服装的现代人把一具具活的死人抬来抬去。在长街上,在打伞观看的人群中间,你可以看到一个少年 她眉毛俊秀,鼻子完美,唇齿被上天修饰得十分美观 一切令人怦然心动。

那就是我了。多年以后,细小的皱纹暗示我已经奔向衰老。但少年时我竟然那么清秀,令人惊诧,就连楚辞中提到的那种云中君 山鬼,恐怕见我也要低头礼让。

津市是一个昔日繁华而今衰败了的码头城。虽然还没衰败透顶,但已无可挽回。多年以前,有“湖北沙市,湖南津市”的说法。这种固定语流传的必是超然众城之上,好比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闲暇时你可以想象许多年前“烟雨津城”的样子。鱼顺着街道游进少年的卧室。县城街道上满是雨声浮动,小姑娘们站在门槛上对街上出神;窄巷里石板砌成的人行道上,更小的孩子扑通扑通地跑路并且哈哈笑着。这是繁华的余音、无聊之夜的虫鸣。

这一切已成为过去。我在多年以后只是听说过一些。

我只知道在空寂无人的房间里,坐在穿透窗户的大片大片的阳光底下。少年时代的姑娘在唧唧喳喳。她们就要用镊子夹住药棉,蘸上满满的酒精,并极小心地将散发着酒香的脱脂棉放进各自年幼的下体。很快,冰凉的快感从两腿交叉处将姑娘们击得粉碎,身体发肤,完好如初。多年以后,她们躺在各自男人的怀中,一定会记得我曾带过她们玩塞药棉的游戏。必是难得的晴天。我们同时还把药棉塞进耳朵,塞进鼻孔。在鼻孔里的时候,打喷嚏的欲望总让我们的游戏半途而废,我们之中至今从未有人从头至尾地体验过从鼻翼传递过来的好似浮在虚空中并且神经业已麻痹的无可追寻的白日梦一般的快感。当我闭上眼睛,我仿佛在阳光下做梦般向天上飞去。幻想的天空中云彩罅隙间金光闪现。十多年后的今天,这些幼年时候的幻觉依然常常使我不得安睡。它让我相信幼年的混沌总试图带我回到那过去空白的宇宙。

我知道药棉不可进入幼嫩的喉咙。高纯度医用酒精会让幼年的我中毒,会让我看不到我所看、听不到我所听,不能在夏天在日光下晾晒耀目的衣衫。我也无法告诉你,澧水水深而清,鱼大如人。

我只有死路一条。那样我就不可能在稍后一段时间里尝试津市牛肉干带给少女们的完全不似酒精药棉的畅快。它香辣无比,有点刺痛。自此我完全放弃了玩酒精药棉的爱好,也渐渐地戒掉了和男童们脱掉裤子互看的习惯,只是每天走在长长的街上,在澧水河边,在河边的竹黄里看那些我现在依然不知其名的水鸟。它们身小轻捷,活泼快乐,鸣声异常清脆,但是对眼前女童丝毫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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