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睿:性教育家贾平凹(1)

最近完整看了贾平凹的《废都》。书是从旧书摊买来的,四块钱,正版,已经泛黄。

说老实话,这书写得不错,评论的话不多说了,说点儿别的。

之所以买这本书,完全出于一种情结。十四年前,这本书开启了一个(代)十三岁少年的性意识。

那时候中关村并不是高科技园区,还仅仅是一个村子,抱着孩子晃来晃去的妇女都是村民,没有卖毛片儿的身份。那年我刚上初三,还不知道VCD是什么,黄色录像带出现了,但并没有在北京的中学生里流传开。当然,更没有迅雷、BT和电驴。

突然有一天,班上出现了一本《废都》。这不是一本健康书籍的消息迅速扩散开,沉闷的学习氛围终于被打破 之前老师刚给我们开完班会,说初三这一年是严酷的一年,是人生的转折点。

当时谁有这类东西,不会掖着藏着,都会拿出来实行“共产主义”。倒不是因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不是为了被老师发现后“法不责众”,而是为了彰显自己牛× 学习比不过你们,但我能搞来这种东西。

还没搞清书的主人是谁,它便成为班里男生的公共财产。

书中充斥着大量方格,后面的括号里标明:此处作者删去××字。从方格前后的文字可以看出,被删去的是和性有关的描写。尽管方格前面是那些事儿的铺垫性文字,方格后面是那事儿的总结性文字,并无过多实质性描写,但这本书还是让我们废寝忘食。以前中午没人在教室看书,现在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有人捧着书看。一年后中考的时候,也没见有人这么“争分夺秒”过。

那时候我们也能接触到跟荷尔蒙有关的书,比如《中学生健康手册》,但跟《废都》比不了。《废都》除了描写得更细,还有人物关系,而前者通篇不外乎如下教条:青少年朋友们,我们当前的任务是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为四化作贡献,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正确对待青春期的萌动,将精力用在该用的地方,不要因小失大

不久传来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 这本书被禁了。看这本书成了犯罪活动。这无形中加强了这本书的“少儿不宜”性和阅读时的快感。尚未看过此书的同学更如饥似渴。偷偷摸摸的感觉比正大光明来得更刺激。于是在男生们普遍看过一遍后,第二轮阅读又开始了。

女生也知道有这么一本书在男生中间流传,每次男生管她们借作业抄的时候,她们都想“互通有无”,少女的羞涩却令她们欲言又止。

班里五十个人,就一本书,“狼多肉少”,于是形成一条不成文的班规 每人只能看一天,第二天须及时传给还没看的同学。

不到半个月,书就被翻黑了。不是全黑,黑的页码上都会有方格。

那时候我们的阅读观是:只顾下半身,不管上半身。常翻书,便有了手感,一翻就能翻到有方格的页。

班里的墙上贴着距离中考还有二百多天的倒计时标牌,一个男生出于“可持续性发展”的考虑,包了书皮 课本他都没这么对待过。

后来我发现,凡是拿到这本书的同学都有一个特征:放了学就回家,不做值日,不参加任何体育活动,不在学校多逗留一分钟。

书里的男主人公叫庄之蝶,一直以为他是个骗别人媳妇连小保姆都不放过还叫鸡的臭流氓,书里写的就是一个男人和N个女人的故事。十四年后的今天我才发现,原来庄之蝶是一个有爱有恨胸襟宽广的作家。原来看,只有性;现在看,有了人性,还有世故。

这次再看这本书,唯独没有看那些方格附近的文字,因为那些段落我已经能背诵了。科学表明,当认真(往心里去的那种认真)阅读若干遍后,就会产生记忆。

今天的中学生不会对任何一本纯文字的和性沾边的书籍如此记忆犹新,因为影像的东西已经唾手可得,比那时候直观多了。正因为变得容易,所以才不珍惜了、不往心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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