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寺庙的里院是一块高出一阶的墓地,沿着由栎棠还是什么别的草木构成的天然篱墙,林立着许多卒塔婆卒塔婆是为了供养和追念死者而立在墓旁的细长木板,木板上部被雕成塔形,板上写有经文、梵字等。。有些卒塔婆上装着满月大小、车轮样的黑铁轮。阿竹告诉我,如果“嘎啦嘎啦”地拨转那轮子,而它最后就那么停下不动了,转轮的人就能往生极乐世界,它要是在将停之际又往回转,那么转轮人就会下地狱。阿竹拨动轮子以后,它们总是发出好听的声音转一阵子便静静地停下来,而我拨动的轮子经常都会往回转。秋日里的一天,我曾独自到那家寺庙去试转那些铁轮,这回,所有的轮子都像约好了似的“嘎啦嘎啦”地往回转。我压着一肚子火气执拗地试了几十回。天快黑的时候,我绝望地离开了那块墓地。
父母当时好像住在东京,我也随叔母上了京。我似乎在东京待过很长时间,但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奶奶经常会来那座东京的别宅。我不喜欢这个奶奶,她每次来我都会哭。奶奶送过我一个红色的邮车玩具,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终于入读了故乡的小学,记忆也随之一新。阿竹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她嫁去了一个渔村。或许是担心我会追着她去吧,她什么也没说便突然离开了。大概是在第二年盂兰盆节的时候,阿竹又来我家玩了,但她对我的态度却变得有些疏远。她询问了我在学校的成绩,我没有回答。旁边好像有谁代答了。阿竹只说了句:“要戒骄戒躁。”也没怎么夸奖我。
大约就在那时,我也终于不得不同叔母分别了。在此之前,叔母的次女出嫁了,三女儿死了,长女招了牙医的养子为婿。叔母带着长女夫妇和小女儿,分家去了很远的城市。我也跟着去了。时值冬季,我和叔母一起蜷坐在雪橇的一角,雪橇开动之前,我的小哥哥一边对我嚷着:“上门女婿!上门女婿!”一边隔着雪橇的帘子在我屁股两边连戳了好几次。我咬牙忍受着这种屈辱。虽然我以为叔母已经收留了我,但一到开学的时候,我就被送回了故乡。
上学后,我已不再是孩子了。大屋里间的空地上杂草丛生,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夏日里,弟弟的小保姆在那片草地上教了我一件令人窒息的事情。我当时八岁上下,小保姆也不过十四五岁。在我们乡下,苜蓿被叫做“BOKUSA”,那个小保姆打发比我小三岁的弟弟去找四叶的“BOKUSA”,然后抱着我咕噜咕噜地在草地上翻滚起来。此后我们又躲进仓库或是壁橱里玩。弟弟非常碍事。有一次,因为被独自留在壁橱外面的弟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害得我们被小哥哥发现了。小哥哥闻声而来,询问弟弟以后推开了壁橱的门。保姆平静地撒了个谎,说有钱掉在壁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