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2)

然而,无论是在哪里,人们都会指出,只有那些年轻的女孩子才会被涂鸦,才会受到连续的亲吻。然而,在气候更为严酷习俗也更为粗野的上萨瓦省,人们 旋转 (违心地拥抱)将葡萄留在藤上的姑娘,但不会对她乱涂乱画。在阿尔萨斯,首次来摘葡萄的姑娘们必须接受一种名为 Herbstschintriewe 的洗礼,由男孩子们将粘乎乎的葡萄汁和烂泥混合在一起,涂抹女孩子的脸,这就不怎么讨人喜欢了。这种洒泥巴的做法,尽管也存在于嘉年华狂欢期间,但在梅斯地区则是对今年婚姻的承诺,人们会将葡萄放到姑娘们的裙子下面踩烂(上马恩省)或是在她们的屁股上将一大串葡萄碾碎(埃罗省)。出于同样的想法,人们也会轻咬她们的脸颊。但在贝济埃地区,那些诡计多端的摘葡萄的妇女们,会将手脚笨拙的小伙子围起来,在他的衬衣和身体之间,塞满葡萄叶,直到他看起来像个鼓鼓囊囊的稻草人。而作为报复,这个小伙子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咬她们,谁也不知道他会咬哪里。最后,一旦收获结束,所有摘葡萄的人都围在最后一辆运送葡萄的马车周围,将马车护送到村庄或是农场,排成的队伍比庄稼收获时的队伍还要热烈,因为葡萄的气息和汁液会让人精神振奋。在阿尔萨斯,总会有一个年轻小伙子男扮女装,打扮得像个蠢货,全身上下都被胡乱画满了小木桶,走在这样队伍的前头,头戴葡萄蔓织成的花冠,舞动着一个巨大的葡萄捣杵,做着各种荒诞的动作。范·甘内普(VanGennep)还说道,这发生在1870年左右的波尔什(Boersch),很遗憾的是,这种传统已经消失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葡萄压榨技术,这是当葡萄在酿酒桶里开始发酵时才使用的传统工艺。仍在经期的时候,妇女们不能进入压榨间,也不能去摘葡萄:人们说,否则酒会变质,或是 呈淡水味 。于是,葡萄压榨间成了男人们的世界。而涂鸦式的乱涂乱画,则性质完全不同。因为人们的整个身体都会进入酿酒桶,什么衣服都不穿,而且最好是两个人一起进去。于是,进去的人全身都成了葡萄酒的那种黑色,他们在这种漂浮着葡萄果梗、葡萄皮和葡萄核的粘乎乎的酿酒槽里浸着,不停踩踏,将葡萄踩碎,挤压,将果肉碾碎,他们像酒神祭司那样蹦跳,而且在19世纪初,主人还会给乡村的小提琴师一天三镑的工资,让他们给葡萄压榨工送去劳动节奏,夜晚来临的时候,则是给摘葡萄工人举办的晚会伴奏。安德烈·拉格朗日(AndréLagrange)在1960年讲述了葡萄捣杵的快步舞曲(《我是个葡萄种植者》)。里面的人物就是路易和他的仆人加维洛。而在酿酒桶里面,葡萄串会被提升到表面,形成漂浮在发酵葡萄汁上面的外层。于是工人们开始用工作衫大力抽打,以除去酿酒桶表面的灰尘,防止被二氧化碳这种让人呼吸困难的气体所窒息。两个人于是坐在木桶板的边上,用双脚踢,将葡萄串扔进翻滚的葡萄汁的深渊,从而打碎这厚厚的外层。然后他们自己跳进这葡萄酒的深坑,用游泳划水的姿势将碾碎的葡萄粒带到他们的胸口,然后用双手手掌的所有力气将葡萄压碎,让它们顺着自己的肚子,他们的大腿滑下去。他们把两腿之间的葡萄往后扔,然后用脚后跟一下子踩到底部的缓冲板上,将葡萄踩扁。而且这样的巡逻一直在继续。压榨工人们混合葡萄,搅拌葡萄,忘却了自我,他们任凭这些甘醇的葡萄汁漫过自己的身体,一直走到大脑,如同那些伊斯兰苏非教派的舞者那样,沉醉于自己的舞蹈,从而让真主进入他们的身体,他们加入了这具带着黏性的黑色躯体,他们成了葡萄酒的纯粹灵魂。他们很快就看不到葡萄粒了,只有那些葡萄核在漂浮着。暮色降临,明暗交替,隐约泛着幽灵般的红色微光,这一切包围了路易和加维洛。人、空气、葡萄:一切都成了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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